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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最后让陈晓云用牙签给扒拉出来,好了。
“你急什么啊。”陈晓云道。
“那是省越啊!”苏城咆哮。
原本省里就一个省戏剧团,里头杂七杂八的什么玩意儿都有,最近这两年革新,把重点培养的艺术种类都分划出来,独成一家,越剧就是大大的重点培养对象。这第一批越剧团的以后成了老人,一个两个地位可就都上去了,用面儿上话说,省越剧团就是在这一辈人的努力下才能发展成什么什么样,以后都得是元老级别。有实力者将来更能居高位,做副团长,团长,甚至声名远扬都不是难事。
多少年轻人求而不得的省越一席之地,张杨一个小门外汉,愣是让老金爷子哭天抢地的往门下收,苏城坚信他家祖坟方位一定特别好!
苏城实在是羡慕张杨,但是他不嫉妒。本来自己好朋友能有这么一条路走,他着实是高兴,再者苏城是京剧小生,张杨要学的是越剧小生,根本就是两回事,谈不上比较高下什么的。苏城心里非但不酸,反倒还迸起一股滚热的冲劲儿。他京剧唱得也算小有名气,不能在小剧院野场子呆一辈子,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有家有妻的老爷们,更得上进,不然让好兄弟和媳妇瞧不起!
陈晓云听见这信儿也为张杨高兴,催促苏城要么送礼要么请客,得给你大兄弟好好庆祝啊。苏城这才回过劲儿来,俩人从粮油店一路冲进小胡同,拎着五十斤大米,五斤猪肉和一条大鱼钻过大水泥管子,给好哥们儿送礼,顺便终于见识了张杨嘴里经常提到的大哥,韩耀。
在苏城的想象里,韩耀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平头汉子,矮粗壮,黝黑,外形基本等同于大窝瓜。然而进门这一照面,苏城微怔瞬间转为震惊,同时在窝瓜上打了个大红叉。
眼前的男人高壮挺拔,肤色深却干净,长得俊,只是眉眼间总觉得隐约有股戾气,不笑就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在蔬菜品种里根本挑不出一个符合这人气质的。
陈晓云抬眼看见韩耀,也跟着苏城一起愣了,仨人大眼瞪小眼,直到张杨从厨房跑出来,凝固成团的诡异气氛才缓和开,众人互相介绍,又寒暄了几句,就让张杨领着进屋了。
苏城从反差中缓过劲儿,就听自家媳妇儿拍着胸口小声嘀咕:“艾玛,我以为他得长得跟窝瓜似的,没想到这么吓人……”
苏城:“……”
本来吧,那天大中午的太阳挂着,这时间韩耀一般还在火车站上工,按理他们见不到面。
韩耀之所以在家,是因为,他已经不再卸火车了。
苏城结婚那天晚上,张杨坐在后车座上跟韩耀讲学戏的事情,叨叨咕咕发表完各种惊愕、感慨和决心之后,就听韩耀说:“好好学。哥也要开始干事业了,咱俩一起努力。”
这一次,没等张杨问,韩耀就把自己的计划清清楚楚告诉给他。
卸车皮承包队的老板是个姓袁的男人,会计出身,韩耀就是跟他一起做生意。
最近全国经济形势都很好,北方也开始复苏,小个体户已经像春雨过后的野菜头一样冒出一大片,有本钱的人要是再不往大买卖上抓紧,可能连一杯羹都分不到了。俩人这才商量好并决定下来,由老袁出本钱,韩耀出力,从南方倒货回北方做批发,盈利六|四分成。
张杨坐在后车座上听韩耀讲,觉得不靠谱:“哪有不用出钱就能得利的好事儿,那个老袁不能是骗你吧?”
韩耀只是笑着答道:“不怕,我不出一分钱,只出力气。他要能从我身上骗出个屁,老子都算他能耐的。”
老袁的意思是,年前先一起到南方探路,给韩耀指个道,做个示范,等过完年就正式开始合伙做生意,老袁在批发一条街揽生意,韩耀自个儿跑线倒腾货物,在南方联系价格低的厂家,东西是小件儿的就抗大包一气儿坐火车带回来,多的话联系储运用火车皮,主要还是要在南方货比三家,要找能挣着钱的便宜东西往回弄,所以要一趟趟南北两边儿跑。
八四年底,第一场雪还没有下,离过年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于是,离开卸车皮承包队的韩耀正式开始家里蹲。
韩耀整日在家呆着无所事事,一身力气没地方使,骨头缝子里痒痒,便主动承担起接送孩子上放学,节省电车费用的职责。毕竟现在俩人都没收入了,省一点儿算一点儿,正好还能参观参观新建的省剧院。
韩耀得闲了,张杨的功课却一点不轻松。
学发音、气息、调子都还好,只是身上的把式功夫不苦练是不行的。张杨十七八的大小伙子,身板早已经长硬了,腰弯不下去,腿劈不开叉,邦邦硬像木头棍子,稍微一拉扯就嘎嘣直响。老金爷子平日里稀罕小弟子跟亲儿子似的,对练功可是真下狠心狠手,天天连同师哥师姐一起,往死里给他撕腿拉筋,疼得淌眼泪也不好使,啥时候能抻直了,啥时候才能歇着。
头一天晚上,韩耀去骑自行车接他回家,抬眼一看愣是吓一跳,小孩儿整张脸都哭花了,颤巍着胳膊腿儿往门外蹭,全身上下拧巴的跟让人挑断手脚筋了似的。韩耀就怕他一个站不住从老高的台阶上跌下来,再摔出个脑残什么的,赶紧三两步迈上去,扛起他放后车座上。
张杨疼得缩成一团,捂着大腿里子骂娘,一边骂,一边哽咽的抽泣,抽得韩耀衬衣后背浸湿一片,大鼻涕连着眼泪,亮晶晶直反光。
路过剧院后街,道边儿卖茶叶蛋的大娘还关心的跟张杨喊:“哎妈呀!孩子这是咋地了!咋还磕着裆了呢!”
周围走路的、卖货的、骑车的齐刷刷全瞅向他们,张杨臊得脸通红,恨不得把脑袋插|进韩耀衣领子里。
韩耀回头解释:“没那事儿!就腿抽筋了而已!”
大娘关切的眺望俩人:“回家拿热手巾敷敷蛋儿!”
买草席子的大爷附和:“对!那样儿止疼!”
……
先头这段学戏的时光是张杨最撕心裂肺痛苦不堪的记忆,不过每天坚持练习下来,总能得到好成果。
渐渐地,两个月之后,张杨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容易伸展,拉筋劈叉也不再喊疼了。只是,随着学习不断深入,要学的要练的越来越多,放课时间越来越晚,人也越来越疲惫。大多时候,韩耀载着他还不到一分钟,后背就让他结结实实的压住,还直打呼噜。
韩耀知道他累,又怕他从车上栽下来,只能用裤腰带把人拦腰捆在身上。早上张杨也再没起大早做过饭,都是韩耀买回早饭装在盘子里,再把张杨从被窝里挖出来捂冷毛巾醒觉,俩人匆匆吃一口,就赶紧驮着苦大仇深的小孩儿去学戏。
这样的双待业生活一直持续到1985年二月。
小年这天,院墙内外静谧一片,只偶尔有麻雀啄食的窸窣声。窗檐上的雪让北风一卷,洋洋洒洒飘了漫天,在晨光中闪烁着金灿灿的晶莹。土坯房里暖融融,堂屋中央一小块空地上,铁圈炉子里的红光时闪时灭,轻微焦气跟棉被的味道搀和在一起,弥漫开来,莫名的温馨安逸。
樱桃树杈被厚重的积雪压得咯吱响,终于不堪重负折断,掉在庭院里,韩耀鼾声一停,醒了。
他伸出右手抹了把脸,手臂间隆起的肌肉沾着汗气,略微有些潮。左胳膊上枕着的人张着嘴巴,呼哧呼哧喘气,气息中带着少年独有的好闻味道。
韩耀侧过脸,动了动脑袋底下的胳膊,干燥的嗓子有些暗哑,声音低沉:“起来吧。”
张杨皱眉,翻身贴着暖和的火墙,肩背缓和的起伏,呼吸依然绵长。
韩耀不管他,起身穿衣洗脸,出去扫院里的雪,到胡同口的早点摊子买了大面果子和豆腐脑。再回屋里一看,还在睡,姿势都没变。
韩耀探身在他脑袋上方喊道:“张杨,赶紧的给我起来。”
“唔。”张杨缓慢的蜷缩进棉被里,不动了。
韩耀叹气,从立柜里拿出收拾好的行李包,“你睡吧,饭放碗架子上头,想着点儿吃,别剩,要不然招耗子。”
大球动了一下。
韩耀:“我走了。”
张杨忽然掀翻棉被坐起来:“啊?啊?!你等会儿啊!说好我去火车站送你你怎么不等我啊!”
张杨一双眼睛让眼屎糊了个结实,边用手抠边迷茫的下地找鞋穿衣服,着急忙慌去后院上厕所,脸盆洗漱,叼着牙刷梳头发,十分钟齐活儿,变身蓬勃向上好少年,干净利索的跟韩耀面对面坐着吃早饭,边吃边道:“你怎么不叫我就走啊!你怎么这样呢!”
韩耀:“……”
清晨的火车站依然人声鼎沸,人潮摩肩接踵,相互推搡着进出站门。
放眼看过去,有睡眼惺忪,刚下火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