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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穷人 作者:王新军-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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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人一样深远的忧虑。
  在这个夏日的草滩上,同样没有忧虑的还有马三多。
  羊吃草的时候,马三多就坐在一片毡子上哄着马嘟嘟玩。马嘟嘟已经会笑了,马上就会跑了,这让马三多非常高兴。天旱似乎与他无关,这里的草被羊吃光了,他就领着它们到另外的地方去吃。这条河太长了,河滩也太宽了,它的下游总是有比上游更好的草长在两岸的沙地上。
  小白和刘巧兰同时分娩的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它吃着肥美的青草,渐渐疏远了母亲的乳汁。仿佛小白胯下那对丰腴的大乳房从来都是与它无关的。
  夏天的日子里,小白吃了青草,乳汁变得无比充盈。有时候小白给憋疼了,就主动跑到马嘟嘟跟前,让他尽情吮吸。马嘟嘟的小屁股坐在草地上,两只白嫩的小手拨弄着小白的大妞妞,有力的嘴唇含住小白大枣般的乳头。很多时候,小白都对马嘟嘟这种轻描淡写的动作表示出不满,回过头用嘴拱他的脚心。这样一来,马嘟嘟索性甩开乳头,滚倒在草地上咯咯地笑了。
  笑声告诉小白和马三多,他已经吃得很饱了。
  这时候,马三多也躺在草地上笑了。
  小白也笑了。
  小白笑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而是把眼睛朝上一挤,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表情由慈爱渐渐变得安详。总之小白的表情是异常幸福的,青草被它一棵棵吃进肚子里,它的嘴唇被青草的汁液染成了绿色,像有意涂了一层带着生命原色的唇彩。这些,就是母羊小白夏天全部的生活。
  要吃午饭的时候,马三多拉着小白抱着马嘟嘟回家去了。
  这个中午;对马三多来说是一个具有非常意义的中午,他知道他爹马善仁跟着队长代二去上游要水了,午饭他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往常总是他爹动嘴他动手,一锅饭就会有条不紊地端到碗里。今天没有马善仁慢腾腾的声音指挥他了,面对油黑发亮的锅台,马三多就显得手足无措。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像有千万根麻线头触动着他厚重的脑壳。他突然憎恨起什么来了,这股猛然升起的憎恨使他心中燃起了无比急促的火苗,他已经能够听到他的胸腔在这个夏日正午被无名之火烧灼的声音了。
  马三多喘着粗气从厨房里走出来,又到西屋里看了眼躺在床上已经睡熟的马嘟嘟。这就是那张他曾经和刘巧兰一起睡过的大床,现在她的儿子正在床上发出均匀的鼾声。一张大床;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空旷啊!马三多被马嘟嘟清澈的鼾声感染了,他想躺下睡上一觉,但他的肚子分明感到饿了。一感到饿,肚皮就向后背那里紧紧地靠了过去,与后背上的骨头贴在一起,五脏六腑都有被揪被撕的感觉。马三多意识到,自己要紧办的事不是去睡觉,而是尽快地填饱肚子。他重新回到厨房里,把地上散落的柴火塞进灶门,划着火柴点燃,然后又朝锅里添了一勺水。接下来,他将一碗面倒进瓦盆里,一边加水,一边用手搅拌。水太多了,他就加一些面,面太硬了,他就加一些水。就这样,他差不多弄满整个瓦盆的时候,那个面团才终于在他面前的案板上成形。
  接下来,他把面团捏巴捏巴,扯开来一片一片揪进哗哗作响的沸水里。
  马三多有些冲动地朝院子里喊了一声:
  “爹——马嘟嘟——饭好了,我把饭做好了,我们可以开饭啦。”
  门外没有传来他所期望的回应,更没有传来马善仁充满慈爱的赞许声。马三多慌乱地往灶里添了一把柴,听着锅里的咕咚声,闻着飘溢而出的饭香,重新感到喜不自胜了。
  饭的香味像虫子一样,从两只鼻孔钻到他肚子里去了。
  当马三多大汗淋漓地躺在大床上的时候,这个夏日的正午已经有了非同寻常的意义——他吃到了自己有生以来独立完成的第一锅饭,并且吃得那样快活——一大锅饭竟然被他全部吃光了。
  马三多躺在马嘟嘟身边,光着膀子,展开壮硕的身板,不停地擦着渗出来的汗水。太阳在屋外的高天上跳跃着,中午也不休息。马嘟嘟在马三多身边,两片小巧的鼻翼一张一翕地晃动,平静的小额头上泛起饱满的光泽。
  只一会儿,马三多的呼噜声就搅进了这饱满的光泽当中。
第十七章
  下午的时候,有一个人去草滩上找到马三多。
  “马三多,你你回去看一看你爹吧。”
  马三多躺在草地上,对这个人笑了笑。他看见马嘟嘟也眨着黑玛瑙一样的眼睛朝那个人笑哩。马三多说:
  “天还早着哩,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马三多又说:“我还要给我爹说哩,我已经会做饭了,呵呵呵呵。”
  来人说:“三多,你还是回去看一看吧看一看吧!”
  这个人说了几句话,竟然吧嗒吧嗒掉下了几颗眼泪。
  马三多坐起身子说:
  “这么早就回去,我爹会不高兴的。你去吧,我会回去的,你给我爹说太阳落了我就回去了。再说我今天已经学会自己做饭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马三多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于是他又躺倒了。
  看着马三多没有动身的意思,这个人就偷偷抹了把眼泪回去了。
  回去的这个人,对着代二的耳朵小声说:
  “队长,马三多坚决不回来看他爹,他还笑哩。”
  代二蹲在地上抽着烟,一口一口将浓烟吞进去,又一团一团吐出来。没有拿烟的另一只手以膝盖为支点,撑着自己的脑袋。看上去,他像害了严重的偏头疼一样难受。
  马善仁的尸首是被一副柳条编成的担架抬回来的,那根探路的木棒也给巧妙地派上了用场。但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谁的杰作。
  械斗开始的时候是中午三点多钟,那时候代二率领的沙洼洼要水队伍刚刚在上游皇闸村新筑的拦水坝上大干起来。眼见那一泓清水就要泻到下游去了,皇闸村的护坝队闻讯赶了上来。僵持了几分钟,双方就动起手来。不堪一击的沙洼洼人在突如其来的棍棒之下四散溃退。直到代二的胖屁股上挨了几棒准备宣布战败而归时,人们才在拦水坝前的水洼里发现了瞎子马善仁。他干瘦的身体漂浮在水面上,尖削的屁股撅着,指向灼热的天空,身子如一段枯木在一个小旋涡上漂来荡去,成了清凌凌的河面上一抹凌乱的色彩和一星无序的点缀。
  水没有抢回来,沙洼洼却因为抢水搭上了一条人命。
  马德仁蹲在地上抹了一会儿眼泪,扑过去揪住代二的脖领子。他一用劲,代二就顺着他用力的方向站了起来。
  “代二,你个驴日的,我哥死了,你看咋个办吧,你就看咋个办吧你。”
  又有人说:
  “就是呀,搭了一条命,水却没有弄回来。”
  又有人这么说:
  “可惜了马瞎子一条命,庄稼还是个旱啊。”
  这几个人这么一说,大家就觉得今天的事做得很窝火。吃了败仗不说,连个水星星也没弄回来,倒把马善仁一条老命给搭上了。日他妈沙洼洼这回丢人丢大了。大家于是感到了愤怒,说不出口的愤怒。
  代二眉头拧了一下,猛然攉开马德仁的手,很大方地扔掉没抽完的半截烟,对渐渐愤怒起来的人群吼道:
  “算了吧你们,当初咋说来着?狗日的你们,现在咱们是革命尚未成功,你们同志仍须努力。啥是革命?咱们要水就是革命。要革命就会有牺牲,怕死就不要参加革命。凡是为革命牺牲的同志都是英雄,马善仁同志就是我们沙洼洼的一个大英雄。虽然他死得这样平凡,但他仍然是个大英雄。”
  代二这样一说,便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代二又说:“马善仁家以后的提留款,全给免了。大家看,要没啥,球的,就这。”
  代二说完,马德仁脸上就显得好看了一些。他又重新蹲在了地上,抻了抻盖在马善仁脸上的那块白布。几百只绿头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以马善仁的尸首为中心低空盘旋。紧接着,所有的人都和苍蝇一样,闻到了一股臭烘烘的气味。他们不得不捂着鼻子,悄悄把身子挪到没有臭味的地方。
  又一批苍蝇飞来的时候,马善仁的尸首上就像罩了一片黑布。
  太阳在有意回避什么似的斜挂到西天上,村庄在昏黄的色调中散漫地铺排开来。遥远的地方,鬼魅样游动着暮霭和流岚。
  村庄里一个叫马善仁的男人死了,沙洼洼依然在夕阳下不声不响地静默着,它像一个历经世事的老人,一个人的生或者死,都不能打搅它什么。
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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