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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思路有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六个人猜了出来,依次是杨雄,柴进,史进,宋江,阮小二,吴用。大家把几个人的名字又反复念了几遍,都说:〃绝,绝!阮小二,字字落到实处,亏他怎么想得出来。〃
大家喝啤酒,一会话题又转到了为官之道。我说:〃荤段子皆大欢喜,这就是一条。既维持了场面的热闹,又不会不小心碰着了谁,不然要大家讲什么才好。〃想一想这几年荤段子风靡全国,特别是在圈子里盛行,实在也是必然的,它有着不可替代的功能。又有从四川来的汪贵发说到自己以前从不喝酒,现在成了个酒仙,这是跟领导拉近感情距离的一条重要途径。他说:〃领导他一般都会喝,他也是这样过来的。〃又说:〃我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陪三场酒,把老子的肝都烧坏了,你以为我这个处长怎么来的?〃伍巍说:〃我的位置很稳,首长他少不得我,别人敬酒都是我给他挡了。〃有人说:〃一千条一万条,把决定你命运的那个人侍候到位了是第一条,关键人物只要一个就够了。钻到他心里去还不够,别人也会钻,你要钻到他的潜意识里去。〃我想着这个钻字实在很丑,那是个什么形象?这不是君子的语言,居然被这一群精英人物面不改色自然而然坦坦荡荡说了出来。世界真的是变了。我说:〃上级就那么浅薄,你一拍他就喜欢你那不可能吧。〃伍巍说:〃你一拍他恨你那更不可能吧。〃我说:〃要在他的潜意识中把他自己还没想到的需求挖出来,像开发市场一样开发他的潜在需求。〃大家连声说深刻。伍巍说:〃大为你都晓得你怎么还在原地踏步呢?〃我说:〃我是理论上的,我又不傻,不会做看总会看吧。〃伍巍说:〃领导跟前就不能少个明白人,他也是人吧,是人也有个要解决的问题吧,自己不好解决,也不好说,这就要明白人悟到了去替他办了。你们说你身边有这么个明白人,你会恨他?他有点小毛病你会揪着不放?要求谁坚持原则就像一个机器人,那可能吗?近人情吗?〃大家越谈越兴奋,也叫我大开眼界。大家都是同学,又不在一个单位,把面具卸下来,去掉了表演性,就是这个样子。平时在单位,再怎么样都蒙了一层面纱,看不透。我倒觉得这些人是正常的人,想升官,想发财,都说了出来,而平时是绝对不敢说的,要说另外一套话。我理解他们,人总是人吧。可又有点失望,社会精英,也不过如此而已。我意识到,长期以来,自己生活在一种幻觉之中,总认为在那个份上的人,掌握着巨大的权力和公共资源,就应该代表了公平正义,不然就太令人沮丧了。可特别地要求他们克制,压抑,那又怎么可能?几千年来,人们总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从没放弃过这种幻觉,毕竟有过一个包公,还有过一个海瑞。眼前这些人吧,平时说得最多的,大会小会上振振有辞反复强调的,恰恰是自己最不相信的那些话。反正非说不可,大家用布条蒙着眼睛往下说吧。说是说那一套道理,做则是按需要操作,习惯了,也就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了。大家都这样,反而成了一条游戏规则,不懂规则的人信以为真,要用他说的话去要求他,那就是违规,违规者必然受到惩处,否则游戏就玩不下去。当年我就是吃了这个亏,结果违规了,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到现在还没爬起来,也许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当虚伪成了一条规则,就不再会有虚伪感,也不会有心理压力,他不过是按规则办事罢了。社会其实默认了这一条规则,因此对一些事情视而不见,有群众反映上来了也置之不理。谁又有权利要求别人特别地怎么样吗?看着大家这么兴奋,赤裸裸地诉说着对权和钱的欲望,我有一种亲近的感觉,无论如何,总比戴着面具要好。
这时许小曼和几个女同学进来了,大家更加亢奋起来。汪贵发说:〃许小曼,我这个处级跟你那个处级就不一回事呢。你吧,下面的厅长都要拍你,他拍我?〃说着在自己屁股上拍一下。〃我还要拍他呢。〃又作势要去拍许小曼,手扬起来,又慢慢收回去,说:〃想不到留北京的同学就是你许小曼出息最大。〃许小曼说:〃说出息不敢跟四川人比,比如邓小平,又比如汪贵发。〃汪贵发举起双手说:〃投降,投降,服了,服了。〃有人说:〃许小曼,你在部里,哪里知道我们下面人的苦日子,有时也发发善心抬一抬我们这些受苦人吧。〃许小曼说:〃你都不认识钱还是钱了,要我隔河渡水飞越关山跑到广州去抬你?〃那人说:〃有什么办法搞到一个国家课题,我愿意拿五万块钱来攻关。国家课题钱只有二万三万,难得的是那个名。〃伍巍说:〃抓一个国家课题在手里,你的位子就稳了,上去也更有条件了。〃那人说:〃是那么回事,我还担心被别人挤了呢,我明年还要到哪里去挂个博士读一读,先把硬件备齐了它,将来别人替你说话也好说一点,不然真有危机感。〃说着仰头把一瓶啤酒喝了,脸上放着光,〃明年我报一个国家课题上来,许小曼你给我批了。〃许小曼说:〃那是专家组的事。〃他说:〃我拿五万块钱,你承包了替我攻关,专家组的人也是人嘛,要争课题总是要出点血的。〃许小曼说:〃你以为别人没看到过钱?〃那人说:〃不肯帮忙,领导的艺术就表现在这些地方,把我们挡了还叫人家放不出个屁来。〃又打自己的嘴巴说:〃这张嘴臭惯了,在文明之都的女性面前也香不起来。〃
一会话题又转到怎么合法地增加自己的收入。大家一致同意,靠工资活,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弄钱也不必有什么道德上的忌讳,问题是怎么才能绕开法律。有人说:〃鲨鱼吧,他咬一大口几大口也是合法的。〃说着身子猛地往上一跃,凌空咬了一口,叫人看着心惊胆颤,〃我们这些虾兵蟹将,那就要多几个心眼,有十分把握了才能下口。〃日本回来的黎勇说:〃我到日本四年,说起来也算小康了。说起来你们不信,你们谁背过死尸没有?死尸是不能坐电梯的。〃把从高层建筑背死尸下楼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把双手放到后面,躬着腰比划着。讲完了马上又申明:〃那是刚去的时候,要谋生,生存总是高于一切的吧,现在好多了。〃我说:〃怪不得老是闻到一股解剖室的味道。〃谈话继续下去,我在不觉之间又出了局。
39、绝对命令
明天我就要离开北京。
夜深了,许小曼把我带到农展馆附近一家叫〃红鹰〃的茶楼,要了一间房坐下了。坐下来那种姿态,我感到了她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那种从容优雅。我说:〃要间房太奢侈了。
〃她笑了笑,我不再说什么。从这些小地方我意识到自己跟不上时代了,也没有跟上去的实力。服务小姐问我要什么茶,我说:〃随便吧。〃许小曼说:〃来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茶上来小姐关上门去了,许小曼说:〃这两天总也没抓到时间说话,都应付他们去了。〃我说:〃唱主角的人嘛。〃她说:〃你别说北京这么大,熟人这么多,要找一个说话的人,那也不容易。〃我说:〃你当领导了,忌讳就来了,我们老百姓一身轻,别的没有,自由还是有的,〃我张开臂堆积了一个飞翔的姿式,〃谁管我说什么?〃她笑了说:〃说到自由,就从这个话头开始吧。你说老实话,这次来,是以出差的名义呢,还是自己掏钱?〃我笑笑不做声。她说:〃我早就猜着了,卧铺那边还有一些是空的,可你没买卧铺票。如果别人我就装作不知道了,谁叫你是池大为呢?你想如果是你们厅长来,哪怕是个处长吧,他会自己花钱?一百个出差的理由都有,还要坐飞机,还有补助。想出国抬脚就走,好像在自己家里上厕所。谁自由谁不自由,你自己说?〃我说:〃你在那个份上呆了也有这么久了,你知道好处在哪里。〃她说:〃这两年我到哪里,都是飞来飞去,可以说是心到身到。对你我没必要炫耀什么,你也不是吃这一套的人,我是说,有些东西,一定要在那个位子上才会有,否则什么都没有,连尊严感都没有。我的体会是尊严不能建筑在一种空洞的骄傲之上。世界就是这样冷漠,甚至说无耻。北京这样,哪里都这样,不存在一种诗意的空间,说到底还是人性太无耻了。昨天我想了好久,觉得有必要刺一刺你,狠了心也要刺一刺你,如果你想到其它同学并不这样刺你,你就别记恨我吧。你再这样下去,就可惜自己这一生了。〃我说:〃小曼你知道我并不傻,我只是被自己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