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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建中走后,卢作孚陷入了沉思。
合川是川北地区南下重庆的必经之路,渝合之间又隔着华莹山余脉,重山叠蟑,人烟稀少,是大股匪徒出没的地方,陆上交通不便,唯有水路畅通。因而,合川至重庆的水路,是一条黄金之路,也是一条生命之路。由于匪患猖獗,这条路又是一条充满危险和赌注之路。
暮色开始降临,殿内已是一片黑暗。卢作孚摸黑找到电灯开关,打开灯,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四川处在军阀割据的防区制时代。防区之间关卡林立。商货过境,逢关纳税,遇卡抽捐;航行经过两小时以上防区的船只,如不多方打点应付,便要受到百般刁难;加之土匪肆虐,安全毫无保障。民生轮凭卢作孚的名望,一直航行畅达,但也有一些恶贯满盈的土匪不吃这一套,见机行事,抢劫轮船商货。民生轮前两次被劫,损失甚重。损失了钱款卢作孚虽心痛,但毕竟是小事,旅客的安全却是大事。安全无保障,谁还敢坐你的船!
在合渝航线上,上游合川是川军28军师长陈书农的防区,下游重庆是21军军长刘湘的防区,而渝合之间的北碚,则是两个防区的交界处。卢作孚深知,民生公司的轮船要安全通过这一航线,一是要肃清土匪,二是要打通军阀的关节。
民生公司刚成立时,卢作孚就意识到公司的经营将会日益扩大,维系和拉拢军政要人的关系,愈益成为卢作孚社交活动中的一个重要策略。他忍气吞声,运用招待、送礼、社交等手段,极力维护着民生公司的利益。
郑东琴,这位在合川数地任过知县的一方“诸侯”,可谓合川地方势力的代表。别看他已退出官场,但其影响却决不在此时的权贵之下,加之他那极其清傲的品性,就连防区内的大小军阀也要让他三分。民生公司初创,卢作孚即把郑东琴请出了山,加盟民生公司,并担任董事长要职。卢作孚正是通过郑东琴等合川地方势力,争取到了陈书农的支持,使民生公司的轮船在川江上游畅通无阻。为疏通下游航线,卢作孚结交了川省政界中的何北衡、陈学池等人,和刘湘拉上了关系,终于促成了两个防区在北碚的谅解,使民生公司的轮船在川江上畅通无阻。
眼下,军阀们的关节都打通了,匪患又如何对付呢?
郑东琴退出官场,是为逃避官场黑白是非而归隐,“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涛。”但自从他加盟民生公司后,这种心情亦不复存在。
民生公司轮船3次遭劫,已成为卢作孚的心病。匪患不除,安能使航线畅达?那么,如何对付土匪呢?凭民生公司赤手空拳,显然不行。凭军阀围剿?不仅土匪越剿越多,而且捐税越加越重。看来,只好“借力”了。
合川至重庆航线上,有个三峡,此称嘉陵江三峡,与长江三峡不是一回事。这三峡是合渝之间的三个峡谷——沥鼻峡、温塘峡、观音峡——周围一带地区的总称。此地贯连4县:合川、壁山、巴县、江北,辖39乡镇。峡区内群峰连绵、绝壁陡生,陆地无路可寻,全靠嘉陵江与外界连接。
民国初,由于川军割据,战火纷飞不绝,兵痞盗匪乘机而起,隐于峡中,杀人越货,导致川江商旅劫难无计。1918年,当地各界名士,苦于匪患,为安定地方,初组建一峡防营,剿灭土匪,后不见成效,又于1923年,由4县乡绅民众共议改组峡防营为峡防团务局;次年开始抽起过往船捐,充作经费,以御匪患,维持治安。峡防局设在嘉陵江畔的北碚乡。
峡防团务局成立后,几度围剿匪患,收效甚微,民怨沸腾。郑东琴和卢作孚深知,峡防局缺一个脚踏实地的领导者。
在郑东琴、何北衡等各界地方知名人士的倡议下,成立了合川、巴县、江北、壁山4县联防的峡防局,并极力推荐卢作孚出任峡防局局长。
一个融融春日,卢作孚带着四弟卢子英走马上任了。
卢子英到广州黄埔军校后,入第4期学习,因水土不服,染上了疟疾,被迫回到了合川。
4县39乡镇联防的峡防局仍设在北碚。
卢作孚这次重返官场,迫不得已。4县绅民一致举荐,主要是因了他《两市村之建设》一文中所表现出的才干和新思维——那是嘉陵江三峡千万民众沉淀多年的梦想。对卢作孚来说也是天赐良机,可以嘉陵江三峡作为基地,进行他的现代集团生活的第二个试验,推行他的乡村运动理想。他称这个试验“不只是乡村教育方面,如何去改善或推进这乡村的教育事业;也不只是在救济方面,如何去救济这乡村里的贫困或灾变”;而是“要赶快将这个乡村现代化起来,以供中国小至乡村,大至国家的经营参考”。
正是怀着这种强烈的愿望,卢作孚再度步入官场。民生公司的工作他一一交待完毕,之后,乘一叶扁舟,来到北碚。
北碚坐落在嘉陵江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如画,青山绿水间,群群蜂蝶翩翩起舞。卢作孚无心观赏春日美景,和四弟向峡防局走去。
这是一座典型的20年代四川临江乡村。它背靠陡峭的山麓,乘山坡走势而建起一排排灰色的瓦房、茅屋,俯瞰着嘉陵江。中午时分,卢作孚和卢子英站在街口,他们的面前是两人来高的木栅,海碗粗的硬白檀树段木让人望而却步。透过缝隙向街里一望,几乎每个路口都有。
这时,木栅内走过来一位老者,将他俩上下打量一番,确认不是坏人,问道;
“你们俩有何贵干?”
“我们是来这里工作的。我叫卢作孚,这是我的弟弟卢子英。”
“卢作孚?这名字好耳熟。”
老者开了门。
“这是干什么?大白天怎么还用木栅挡着?”
老者叹息道:“先生不知,这地方土匪出没无常,扰得百姓不得安宁。这木栅是专门防匪垒设的。”
原来如此。卢作孚心想:匪患猖獗由此可见一斑了。
“大叔,你知道峡防局在哪里吗?”
“峡防局?知道,知道。过了三道木栅垒就是,有块牌子。你拣直走。”
老者边说边回去闩上了木栅。
卢作孚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走了约摸20分钟的光景。他一直在左顾右盼,仔细地巡视着这条一眼望见头的街道,以及两旁参差不齐的门楼、屋檐、牌匾。街道两旁流着黑乎乎的脏水,散发着一股股霉臭味。一群蓬头垢面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
峡防局设在一处破庙里。庙前挂了块牌子,一名士兵拄着枪,站在门口。
士兵一见来了两个陌生人,将枪一抬:“干啥子的?”
卢子英上前答道:“找熊明甫副局长。”
士兵满腹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两位穿戴普普通通的人:“熊局长没空。”刚说完,又觉后悔,人家一开口就找熊副局长,口气蛮大的,怕是有来头的吧?于是,又换了口气:“找局长有事吗?”
“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有个姓卢的想见见他。”
姓卢的?士兵没吭气。
卢子英可沉不住气了,吼道:“你马上给我进去通报,新任峡防局局长卢作孚上任来了。”
士兵一听傻了,想不到这新任的局长不请自来,连声道:“是,卢局长。”
又是一个难熬的春夜。卢作孚仰躺在硬木板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上任一周了,这里的一切比原先想象的要糟很多,尤其是匪患,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三峡两岸大山连绵、森林茂密,土匪隐藏其中,集散灵活。”有资料记载:
“自清代盐枭张大同在此落草占山为王以来,就开创了匪患的历史。百余年间,土匪就像田中的杂草,割了又生。土匪打家劫舍,杀人越货,难以计数,仅各股土匪为争地盘就火并400余次。著名的匪首先后就有唐大鼻子、铁匠老横、磁器罗汉、三眼童儿、陈大娃子等。百姓无计,逃荒他处;地主富豪修筑碉堡,购置武器,豢养家丁,有的与土匪通气结好,使百姓匪上加匪。事情有时荒唐到了如此地步:荷枪实弹、铠甲鲜明的官军过境,竟要与土匪有关系的团防护送!民国建立以来,官府对土匪一是剿灭,二是招安。华莹山顶有个庙叫宝鼎庙,是土匪的老窝,四川军阀对其招安,一夜之间封为军官,人们讥讽他们是‘宝鼎军官学校’毕业的。其中匪首唐大鼻子被封为川军2师5营营长,带着人马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