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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二爷!”大黑鱼站在他的面前,“还认识我吗?”
“你”耿二爷见是大黑鱼,惶惑地看着,想到胡子规矩万万不能说认得他们,说,“不认识,我不认识爷。”
“混蛋!”大黑鱼骂了一句,说,“我们有二十年没见了吧?我问你,淑珍在哪里?”
“她,她和石匠走了,走十多年啦。”耿二爷吓得有些口吃。
“石匠?”大黑鱼急着想知道淑珍的下落。打下耿家宅,却没见到她和石匠,他抽出手枪,对准耿二爷脑袋,问:“她和石匠去了哪儿?”
“过日子,到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大黑鱼明白,淑珍嫁人了,嫁给一个石匠。朝思暮想,得来却是这样的消息,他感到像似压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在众胡子面前,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饶了我吧,那年都是我不对。”耿二爷抱住大黑鱼的腿,苦苦哀求。
世上巧合的事情太多啦!当年,大黑鱼也像耿二爷这样跪地哀求,把淑珍留给他。耿二爷没同意,并提出苛刻的条件,交三十块现大洋天哪,作为扛活的大黑鱼从来就没见过大洋,更说不上有三十块。当时他恨耿二爷,真想一刀宰了他,现在耿二爷就跪在自己面前了。
草上飞用拇指绕胡须,一圈,两圈,三圈。大黑鱼勾动了扳机,耿二爷倒在五少爷尸体旁。草上飞继续用拇指绕胡须,众胡子们端起枪,对准耿家老少。
“大哥,”大黑鱼急忙劝阻,杀死主要仇人,其他无辜不该伤害,于是他说,“留下几张嘴去传扬,叫大户人家知道咱绺子的厉害。”
草上飞点点头,胡子放下枪。
大黑鱼在草上飞耳边说些什么,不多时,胡子马队便离开了耿家围子。
胡子前脚走,的骑兵后脚就到了。
胡子逃得无影无踪,耿营长被杀,团长火啦,命令队伍,继续追击。这以前,已掌握草上飞绺子的巢穴在张家窑,连夜出击,打算全部歼灭他们。
同耿家窑一样,连个胡子影儿都没有,骑兵们只好打马归程。临走时放火烧掉胡子居住的房舍,算是对这股胡子的报复。
草上飞信了大黑鱼的话,事实证明相当正确。攻下耿家大宅,大黑鱼劝草上飞不要久留,马队立刻离开耿家围子。尔后,大黑鱼主张不回张家窑,怕骑兵来报复,昼夜兼程,回到绺子又一个秘密巢穴——柳家窝棚。
二
柳家窝棚坐落科尔沁草原腹地,三十几户人家的小屯,他们占据村东那个大院后,小屯人纷纷携家带物逃难,哪位敢守着胡子窝过日子。人走地荒,小屯败落,遗弃的屋舍年久失修,风雨侵蚀,大部分已倒塌,残垣断壁,景象凄凉。
现在小屯有了生息和烟火。
挪窑时,草上飞将房舍托付给一家姓田的地主。此人油头粉面,处世圆滑,人送他外号田三滑。草上飞归来,他杀猪宰羊,摆酒接风,好生招待。
大黑鱼愁云未散,草上飞看在眼里,趁没人在场,说:“二弟,可别一棵树上吊死人,找不到淑珍,大哥帮你在田家找个丁丁(小美女),还愁得不到儿子?”
大黑鱼苦笑一下,接着长长叹口气。不知为什么,近几年,他总想自己该有个女人,有个儿子。入伙到今天,十几年他拼命攒钱,每回拉片子(分饷),他都积攒起来,打算有朝一日,去和淑珍过日子,让她生养个儿子。可是,现实残酷无情,他的大半生中,很少和女人睡过觉。
春风刮着青草新芽发出鲜甜气息的醉人之夜,草上飞破例为大黑鱼拉纤,他很感动地说:“我一辈子忘不了大哥对我的恩情,兄弟将来一定报答,睡田家小姐,万万使不得,弟兄们看见不好。”
本绺规定妯娌姘奸子(搞女人)者,乱刀扎死。
“哎,田家三小姐鼓鼓溜溜的。”草上飞不容违抗地口气,说,“听大哥的。”
“你几岁?”大黑鱼望着胆战心惊的田家三小姐,手发怵,刀刃枪口都不怕的胡子二柜,却在羸弱的女孩面前畏缩了。
“虚岁十三。”田家三小姐哀求道,“爷啊,放了我吧。”
或许女孩子的哀求感天动地,院外突然爆起枪声,一支剿匪小分队包围了柳家窝棚。
一场恶战后,草上飞、大黑鱼带领十几个受轻伤胡子,冲出包围,一口气逃到最后一个老窝——卧龙屯。
卧龙屯更不安全,屯南方向驻扎国民党兵,屯北方向驻扎解放军,你来他走这样拉锯。有时两军遭遇,交火一阵各自撤回自己的营地。
“二弟,狡猾的兔子有三个洞呢!”草上飞感到不安稳,他说,“咱们叫人给抠了两个,就剩下最后这个窝了,早晚不等遭暗算,乔家窑七星绺子,沈家营子大金字绺子都叫当兵的给灭了。”
“大哥做何打算?”
“还没想好。”草上飞说。
其实不然,草上飞早就想好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已在胡子大柜心里形成,即将付诸实施。他说:“明天摆几桌,让弟兄们痛快痛快,受伤的背到桌前,都吃喝点。”
田三滑鬼得很,胡子来的第二天携家带口逃走,小屯人一夜工夫逃之夭夭。弄酒肉,不得不派人去数十里外的乌兰镇。
一顿丰盛的酒宴即将开始,胡子们全坐到桌前,每人面前放下个大碗,草上飞破例给每人斟满一碗酒,然后回到自己座位,将银制酒壶中的酒斟在他和大黑鱼专用的木碗中,高举过头顶。他说:“弟兄们,有我草上飞在,咱们永远不散伙,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众胡子刺破手指,滴血到杯子中,饮下那杯带血的酒。
大黑鱼见草上飞审视着喝酒的弟兄们,脸上浮现得意的笑,拇指伸起开始缠绕胡须。他打个寒战,扪心自想:“难道大哥要洗(杀)了死弟兄们?”
“噢,疼啊!”
“妈呀”
众胡子摇摇晃晃,痛苦地捂着肚子,哭爹喊娘,七窍出血,割高粱一样倒下一片,气绝身亡。
哈哈,草上飞大笑,如同猫头鹰叫,令人毛骨悚然。
“大哥,你?”大黑鱼惊诧道。
“有这帮活物,你我难逃啊。”草上飞得意地说。
大黑鱼看着那些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个个带着痛苦不堪的表情睁眼死去十分哀伤。
“二弟。”草上飞牵出自己的马,系上一只沉甸甸的箱子,上马后他说,“自寻生路吧,有朝一日再起局(重新拉起绺子)。”说完,扬鞭策马,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大黑鱼呆呆立在那些尸体前,风吹烛光倾斜,流着红色的泪珠。
一杯血酒夺去兄弟们的性命,草上飞绺子不消自灭了。
破棉絮一样的云遮住月牙儿,风中夹杂着雨点,偶尔传来婴儿啼哭一样狼嗥,弟兄们落此下场,死后不能再叫饿狼分尸。他将尸体一具一具放进围墙外的深壕沟中埋掉。
银鬃马驮他出了院子,大门外他勒住马,朝天放了十七枪,大声喊道:“弟兄们,我走了!”
莽苍的原野哪里是路?他不知自己该走向何处?信马由缰,任凭银鬃马自己选路,一只被惊飞的鸟,鸣叫着寻找巢穴。
大黑鱼想到自己的故乡,想起那块洒满血汗和辛酸眼泪的故土埋着的双亲。离乡十几年啦,该回去给老人填土圆坟,烧几张纸。当年实在太穷,娘烧周年,淑珍卖掉娘留给他唯一订婚礼物一副铜镯子,买了黄裱纸。父亲被土匪大柜飞毛腿打死,母亲被他霸占,含恨上吊自杀,孤零零剩下他和淑珍,举目无亲。淑珍自小死了爹娘,大黑鱼家收养了她,准备长大给大黑鱼当媳妇,没能等到这一天,二位老人相继死去,剩下以兄妹相称的他们俩,半饥半饱地过日子。
“黑哥。”淑珍低声说,“我怕,好像有啥动静。”
炕梢的被子动了一下,一个光滑的身子钻进了大黑鱼的被窝。两个光滑的身子挤在一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激荡着两颗幼小的心。他们相互抚摸着尚未发育成熟的躯体,懵懂地去看从没见过的东西,互相问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们一起进入未曾到过的世界里,那里开满鲜花,他们采呀,摘呀。
报晓的鸡鸣把他俩惊醒,想到昨晚的事,淑珍脸先红了,大黑鱼舍不得她离开,紧紧搂住他,说,“还像昨晚那样。”
复制了激情,也复制了幸福。
于是,她很快沉浸在他紧迫的呼吸里,她心疼地说:“看,把你累坏了。”
明天的事并不能像他们希望的那样,还在一个被窝里搂着。耿二爷派人拉走淑珍,顶爹娘活着时欠下的债。
大黑鱼去耿家要人。
“交三十块现大洋,你就可以把她领回去。”耿二爷轻视地看眼衣衫褴褛的大黑鱼,得意地伸出手,说,“交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