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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大柜苦辣酸想往事想得心里苦涩就抽烟就喝酒,喝得烂醉时就唱下流的小曲《五更初灯》——
一更里的初灯月儿才一将发,
小奴家房中埋怨的爹和妈呀,
小奴家年长二九一十八呀,
那么缺少个郎君啊!
哎咳呀,哎咳呀,
陪伴小奴家
“大哥,”翻垛先生小诸葛说,“在龙争虎(姓窦)大财主家卧底的飞叶子(急信),明天窦老太爷子八十寿辰,广请乡邻,大摆酒宴,还请了戏班子,乱马营花的,占活呢(目标容易拿下)。”
“好,明天掐灯花时踢坷垃(傍晚砸窑)。”大柜苦辣酸定下砸窑时间,他说,“窦家离镇子奇%^书*(网!&*收集整理太近,咱们要速战速决。”
“大哥放心,近日土豹子(民团)和窦家的苞米花子(自卫队)都被日本人调去配合清乡。”
倒霉的窦大财主,卧底的竟是自己的亲外甥,上托(配合行动)的是家中的炮手。里应外合,苦辣酸没费吹灰之力就砸开火坷垃(有枪护卫的院落),将窦家洗劫一空。
胡子满载而归,绺子规定抢来的财物,要先由账房先生(会计)过目后分类上账,地鼠(金),地龙(银),老头(银元),飞虎子(大票),甚至疙瘩(锁头),挑皮子(针)等都要登记造册。拉片子(分饷)时,按人、按枪分份。弟兄们出生入死抢夺来的,必须公正地分给大家,这方面没有特权,也不准谁有特权,即使是四梁八柱,也无权私自动用柜上的钱物。
导致苦辣酸悲剧发生,是因为劫掠的项(财物)中,有一副崭新的金质龙凤簪。不该动心的苦辣酸动了心,即令账房先生取出,带上它策马离开老巢,来到一座孤坟前,他手捧龙凤簪,反复呼唤心爱女人的名字与此同时,老巢中胡子议论纷纷,翻垛先生见一个胡子用刀削猪头,一片一片地削切,这是胡子要起屁(闹事)的信号,账房先生叹道:
“大当家的不该这样做啊!”
“还不是为了那个死去的女人。”翻垛先生说,“大哥从来奖罚分明,保守信用。今天的行为有些出格,念其过去待咱们弟兄的恩德,大家分头动员和众弟兄讲明,饶过大哥这一回。”
账房、翻垛先生、水香分头去做说服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明事情原委,终于得到众胡子原谅大柜苦辣酸的许诺,表示谁也不计较私吞龙凤簪之事。
夜半,大柜苦辣酸骑马归来,进院巡视一遍,全绺子与素日相同,没一点动静,他忽然想到什么,站在院里喊道:“拎条子(起床),上亮子!”
顿时,胡子拎着枪出屋,规矩地站条子(站队)。大柜苦辣酸威风凛凛地挨排看遍众弟兄,尔后叫翻垛先生念遍绺规《五清六律》。
翻垛先生不敢违背命令,颤音念道:五清一是大当家的耍得清,就是说走朋友路,花冤家钱抢到的财物据实分配,不允许自己吞占六律一是如大当家的将大伙夺来的金银和贵重物品贪污,依照局规定当处死
“停!”大柜苦辣酸让翻垛先生停住,旋即从腰间拔出手枪,推子弹上膛,而后说,“弟兄们,咱们挂柱那天,就发誓遵守绺规,我身为大当家的,私自占有财物,贪吞大饷,犯了五清六律,当以处死。”
“大哥!”翻垛先生跪下。
“大爷!”众胡子跪下。
“好兄弟们,我苦辣酸来世再和大家吃走食吧!”苦辣酸毅然扣动扳机,身子轰然倒下,院内顿时一片嚎啕
故事33:亲仇
胡子邓大脚趁天黑溜进亮子里镇,踅进一条幽静的小巷,朝挂着纱灯的蓝堂走去。
老鸨子认得这嫖客,常来常往,便知道他爱堂子里哪位姑娘,也知道腰包鼓鼓的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于是见面便说:
“邓爷好福气,今天新来的凤子姑娘,原汤原水的黄花姑娘,能歌会舞,人俏着呢。”
“别他妈的夸口,是骡子是马牵出遛遛。”邓大脚嘴这么说,心却被黄花姑娘诱惑得发痒,他掏出几把银元甩过去,“把凤子给爷领出来。”
“邓爷咱丑话说在前头,凤子我已收做义女,卖唱不卖身,给爷唱唱歌可以,只是您邓爷手脚得老实点,别把鲜鲜的花儿给弄焉巴了。”经验丰富的老鸨子在卖关子,目的想从嫖客包里多掏出些钱来。她朝楼上喊:“凤子,邓爷来啦。”
一个美貌的女子扭动柔软身段,飘然下楼,雪颈裸露,眸子如泉水一样清澈,邓大脚伸长脖子睁大眼,嘴角便有粘乎乎的涎滴。
“爷”老鸨子第三遍问邓大脚听什么歌,他方回过神来,信口说道:“二人转,《杨八姐游春》。”
凤子姑娘面现难色,一个人咋唱二人转?照堂子里的规矩,客人点了就不好不唱,丑旦角一个人于是她唱道:
我要你一两星星二两月,
三两清风四两云。
五两火苗六两气,
七两炭灰八两琴音。
火烧龙须要九两,
冰溜子烧炭要十斤,
雪花晒干要二斗
这夜,胡子邓大脚破例不在蓝堂嫖宿,披星戴月策马赶回老巢,把多年勒索来的大洋全部拿出来,次日返回蓝芙蓉堂,哗啦啦地倒在老鸨子面前,匪气十足地说:“快让凤子陪我睡觉。”
见钱眼开的老鸨子,贪婪目光粘在大洋上,迅速掂出钱财的分量,觉得比凤子重得多。其实,老鸨子在骗邓大脚,凤子既不是她的义女,更不是什么黄花闺女,老鸨子从她老家郑家屯双鸾堂把美貌的歌妓凤子买来,借此装点门面和招揽生意——吸引嫖客。双鸾堂的老鸨子说明了凤子的身世,大约三年前,孔家窑的两个庄稼人在南坨铲地时被胡子绑票,这两个人是凤子的爹和哥。胡子开价二百块大洋赎人。对糠菜半年粮的凤子家来说,二百块大洋是天文数字。年仅十六岁的凤子在求借无门的情况下,背着瞎娘到古镇郑家屯的双鸾堂自卖当了雏妓钱比妓女人格重要,双鸾堂的老鸨子把她尚未发育成熟的身子卖给督军吴大舌头的马弁,那个马弁把她当成一匹花钱买来的马,百般粗野践踏,现在又转手卖给蓝芙蓉堂,天下老鸨子眼里的妓女价值都一样,说:“邓爷相中我家姑娘,也只好舍啦,不过梳成人头(破身)后,你可不能吃独槽食。”
言外之意,邓大脚明白,破了凤子身后想再宿她,还要出钱。那是以后的事,邓大脚迫不及待,甩掉凤子搀扶他的手,扛麻袋似地将她搁上肩,马靴子踹开凤子房门,往炕上一扔就解腰带。
“听曲吗,爷?”凤子浅声问。
“完事再说,快脱!”邓大脚淫火烧膛,等不了凤子纤纤的细手解纽扣,掏刀豁开贴身衣物,恶狼扑食一样冲上去,之后邓大脚赤裸的身子拱进凤子怀里,说:“给爷唱段曲儿。”
“哪段?二人转吗?”
“不,窑调(妓院下流的歌谣)!”
女孩入娼门,从小就要学唱一些挑逗嫖客的下流歌谣——淫秽的歌必须会唱,要唱得投入唱得嫖客动心。凤子进妓院后学会很多窑调,她十分不情愿唱露骨性调逗的曲儿,身为妓女假若违背嫖客意愿,要挨“大茶壶”惩罚,她只得唱。
一曲窑调末了,邓大脚又是一番折腾,凤子几乎被这个淫棍蹂躏得疲惫不堪,骨松肉软。她挨着浑身湿漉漉的邓大脚躺着,听他如雷的酣声有些恶心,在搬动压在他胸上的那条毛茸茸的胳膊时,忽见一条火刺的青龙。
是他?她想起一个人,是老爹临死前告诉她的,那个使他们家破人亡的胡子头左胳膊上刺着条青龙。两年前,也就是爹和哥被胡子绑票半年后,花舌子多次来家催促,三间泥屋土院,和一头瘸驴,哪里去弄二百块大洋。不久,爹满是老茧的一节断指送回来,胡子威胁加剧,再不送赎金就割耳、削鼻子,直至抠眼剜心,瞎眼老娘摸着老伴的半截手指,悲痛欲绝。
凤子东奔西走,仍然未弄到钱,正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际,一个跑楂子(人贩子)的盯住她,说到双鸾堂可借地生财,得二百块大洋没问题。为救父亲和哥哥她走进火坑,第一夜被掌班的探了底(检查是不是处女),浸着凤子血汗的大洋赎回他俩。
爹来双鸾堂看望女儿,昔日那个朴素凤子没有啦,前面的凤子油头粉面,嘴唇红得像吃死孩子似的吓人。这位憨厚的庄稼人心在泣血,他扑通跪在女儿面前,老泪横流道:
“爹对不住你,凤子。”
“爹!”遭受凌辱的凤子跪在老父面前,啜泣道:“爹生养我一回,女儿舍身救你天经地义。你别难过,瞧你满脸是伤,胡子打你了吧?”
“那群畜牲!”爹恨骂道,他向风尘中的女儿诉说自己的不幸,她深深地记住绑票的那绺胡子大柜一身黑毛,左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