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个人,叫赫连尹。”
殷落尘大惊,扣着萧尚脖子的手几乎就要松脱开来,他从未将惊慌如此表现在脸上,从未如此失态,只是低声喊道:“不可能!你骗我!”
“命都在你的手上了,信不信老夫,由你拿捏。”
“不会的!”殷落尘心神已是大乱,犹如一潭碧水被人搅浑,“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往事娓娓道来,萧尚失去了笑颜,一声长叹,幽渺绵长,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只不过,往事已成事实,萧尚先咳嗽了几声,像是抖落这旧事上蒙住的尘埃,使它重见这多年后的天日。
“二十多年前,大乾王朝还没有亡,老夫还职任宰相之时,便听过殷裴安的大名。他本是景逸帝一次下江南之时结交的好友,后来入朝为官,人人都知道他是景逸帝身前的大红人,便争相巴结。老夫曾在茶楼之上与殷裴安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便感叹此人的确是天降奇才,想有此人辅佐圣上,大乾江山定能更加稳固。
“可是有一日,不知为何,他偷了景逸帝的符令,叛逃大乾,竟然投靠了本不成气候的鲜卑赫连一族,助那赫连尹弑父篡位,夺我大乾基业。唉……那殷裴安智慧过人,可运筹策帷幄之间,加之他叛逃之后,景逸帝日渐萎靡,不理朝政,堂堂大乾,便这么亡在这个妖人手上!”
殷落尘加重手上的力道,眉头紧紧地蹙着,眼神中闪过一抹难耐的痛苦:“住口!”
“怎么?”萧越忍着喘不上来气的煎熬,戏谑地讽刺道,“殷先生不想听下去了吗?”
殷落尘闭上眼,缓缓定了定心神:“不许你侮辱我父亲。”
“哦,原来这殷裴安是令尊,那是我萧某无礼了。”萧尚故作恍然大悟状。
殷落尘冷冷道:“你只管继续说下去。”
萧尚一笑,继续说道:
“大乾亡了之后,本应将逆臣皆都杀了,可殷裴安却向赫连尹举荐老夫,说宰相之位他坐不得,世间唯有老夫可担此大任。老夫对大乾忠心耿耿,自然不愿一身事二主,可也是因为殷裴安这一席话,留了老夫一条性命。后来一天深夜,就如殷先生你突然造访一般,他来到老夫的府上,跪地恳求,说他时日无多,求老夫有朝一日一定要杀了赫连尹,为景逸帝报仇。老夫这才明白,哈哈!他这样的人物,不是为了辅佐君主,而是掌控住了这些至高至上的人物,非要搅乱这天下才肯罢休!
“不过也很好,老夫虽痛恨他入骨,但同样也知道,只有靠他的辅助,才能杀了赫连尹。于是与他彻夜商讨,他说,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杀了赫连尹,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杀手九指。老夫问他为何自己不动手杀了他之时,他却笑着说,他是发过誓的,手上一辈子不沾血腥。”
说到这里,萧尚大笑起来:“多么好笑,一个发誓手上不沾血腥的人,不经他手,死去了多少人,却是数也数不清!”
殷落尘心中隐隐作痛,记忆中的父亲,总是笑着,和山顶的积雪一般明亮得耀眼,和山麓的桃花一般温柔亲切。他从来不知道,父亲的笑容后面,居然背负了这么一大段沉重的故事。
“殷裴安曾对老夫说,赫连尹对他已有杀心,果不其然,半年之后,他隐居的云环山忽然被人所炸,山顶的积雪滚滚而下,掩住了他整座庄园,一代奇人自此从世间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也算是因果报应。他死后,老夫修书一封寄与九指,却五年未得到一点回应,后来才听闻,他已退隐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之前,本以为殷裴安满门已灭,却没料到你居然逃了出来,哈哈,而且成为了九指的徒弟,接下了这个任务,这不是天意巧合,又是什么,哈哈哈哈!”
萧尚狂笑不止,只笑得汗都流了下来。
可殷落尘却开口,声音淡漠:“我最终没有杀了他,以后也不会,天意巧合又有何用,不过是让我徒增伤心悔恨罢了。”
“伤心悔恨?不料殷先生竟也会有伤心悔恨之事。”萧尚讥刺道。
殷落尘知道以萧尚现在之力已是杀不了自己,便缓缓松开了箍住他的手,道,“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很多,我曾经总想,这件或那件事情从未发生过就好了,可是,怎能由得了我,”说着间,他朝门口走去,“我说话算话,不杀你。”
现在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呢,他说不上来,听完这场晦涩的往事,为何身子陡然间轻了许多,心里,也空了许多。还是因为这个秋日,天空开阔了开来,连带着人的心里都空虚了起来。
人字形的秋雁飞过,殷落尘抬头望着,往事如烟,俱已散了,故去的人们都得到了解脱。只是在这么多年后,这些事还必须在他的心头压着,怎么都释怀不了。
人啊,都太自私。
正打开门要走出去,但忽然之间觉得身后安静地诡异,在这安静之中,忽然听到凌厉的一声,划破了风声。
殷落尘猛然回身,之间那柄大刀已被萧尚自己插入腹间,血汩汩地流出,渐成一摊。
萧尚死的时候,和舒晚遥一样,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殷落尘。那样的眼神,纵是再冷漠无情之人,心中都要震颤一番。与舒晚遥不同的是,萧尚眼神虽凶狠,但是嘴角却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仿佛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只不过,他把自己的命当做成了他所有的布置中的一粒棋子。
殷落尘就这么站着,独自怔了那么一会儿,随后,他从怀中掏出那块腰牌,走过去塞在萧尚的手里,这才带上门,离开。
那日晚上,下了一阵秋雨,雨滴淅淅沥沥,再不似夏日那般酣畅淋漓。雨丝间细细地缠绵着,坠上青瓦,在屋前叠成薄薄的,若有若无地雨帘子。叶片儿什么的皆被这细雨打蔫了,大大小小都裹着这雨水砸下来,飘入涓流之中。
第二日,雨未停,仍是下着。
天气阴湿,萧越正坐在案前,耳畔却听得“砰砰”急切敲门的声音。开门后,见是紫晓,刘海发梢都被雨浸得向下滴水,裙摆上也全是泥水,她急急道:“少爷,你快去劝劝殷先生吧,他在雨里已经淋了一个多时辰了,紫晓怎么劝都不行,只能来求您了!”
萧越心知因舒晚遥之事,前几日自己郁结在胸,总不愿再去看看殷落尘,每每想念得紧了,刚要出门,耳畔却好似又听见舒晚遥临终的凄凄叮嘱,于是再次收回了脚步,一心扑到事务之中。
可这一次,紫晓的话音刚落,萧越折了伞便冲了出去,脚下踩的都是枯黄的落叶,听见的都是踏着水的声音,只不见殷落尘的身影。
又走了会儿,才在那假山石旁看见殷落尘,一身白衣淋的湿透,全都贴着皮肤,墨黑的长发也根根纠缠在一起,全向下滴着水。
萧越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扯过他,将伞架在他的头上,为他挡住雨,喝道:“你做什么,这么糟践身子!”可当他将殷落尘拽过来与自己面对面的时候,又不由愣了,心痛与愧疚皆都涌了上来,只恨不得一把将他搂住,细述几日来的想念。
殷落尘眼圈红着,脸上全是水,竟也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他伸手挡开萧越架过来的伞,退后了几步:“你还来找我做什么,非要看到我这般狼狈样子才肯是么?”
萧越拉住殷落尘的手,不让他再躲着自己,不停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这几日……我……总之……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一边说着,一边试着将殷落尘拉至伞下。
殷落尘甩开他的手,重新站回雨里:“我不要!”
“那好,”萧越也松开手,将伞扔到一旁,“你淋雨,我也陪你淋,你淋到几时,我便陪你到几时!”
看着细雨顺着萧越的额头流到面颊上,殷落尘咬了咬牙,浑身抖地如生了病一般:“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萧越颤声,雨滴入眼里,氤氲了一片,眼前的东西都模糊开来:“你心里有气,我知道,只是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殷落尘摇着头,喊道:“不!我偏要说!萧越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从七年前秦淮河畔就开始恨你了,我真的恨透你了!恨透你了!恨不得将你杀了!杀了!”
雨骤然间下大了些,雨滴击打在假山石上,落入溪流之中,圈出万点涟漪,层层不休,淅沥作响。
萧越心中揪痛,见到这般失态的殷落尘,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有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把他圈在怀里,任他怎么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