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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了闭眼,慢慢顺了顺呼吸,再次缓缓睁开眼,那根针在掌心冰冰凉凉,与赫连尹现在如炽碳一般炎热的身子正是相反。
针尖对着赫连尹光裸的背,不过毫厘之距。
“皇上!萧大人说有急事求见!”
殷落尘一惊,收回银针,握在掌心,催用内力将它化成一缕粉末。
赫连尹立刻火上心头,喝问道:“哪位萧大人?”
高公公的尖嗓门划破深夜长空,也在殷落尘的心头上划下了重重的一道伤,伤口绽开来,鲜血淋漓。
“是萧越萧大人。”
萧越,你仍是来得迟了。
调转马头,朝着宫门来的路上,萧越想,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放下。
骑上碧落,忽然就忆起他将自己从马蹄下救出的那天,斜阳渐起,落了一地的桃花瓣。还有那些剩下的日子,喝酒,谈天,骑马,赏月,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像是落尘的音颦笑貌,自己又如何割舍得掉。
殷落尘,你我此生纠葛,怕是再也割不断了。
风已不如先前的大了,只是宫内的地面上,落了不少断枝残叶。萧越跪在房门外,又等了半柱香的功夫,赫连尹才打开门,听完萧越“家中爱妻病重,要携殷落尘离京”的说辞后,面色仍是微愠。
“萧越,你可知凭你今日之举,朕大可以将你杀了。”
萧越嗑首道:“微臣知罪,只是情态紧迫,望皇上恕罪!”
“朕已知你家中之事,若不是落尘为你求情,难保朕不会一气之下要了你的人头!”
“是,微臣知罪。”
殷落尘从赫连尹的身后走了出来,模样已是衣冠整齐,头发也用簪子绾好了。他跪下,道:“承蒙皇上厚爱,只是一如落尘之前所说,落尘是四海为家之人,即使皇城浩大,落尘也不愿长定于此。”
赫连尹静静地看着殷落尘片刻,道:“多少人都想留在朕的身边,你却不愿?”
殷落尘一字一句,俱是干净清楚:“是,落尘不愿。”
赫连尹静默半晌,深深叹了口气,拂袖背过身子,朝屋内走,言语间说出的话倒像是对自家的孩子般带了些宠溺和怅然:“知道留不住你的……”
“……罢了,罢了……你们走吧。”
再次叩首,然后起身,面朝赫连尹退了三步,这才转身离开。
走了很远,萧越与殷落尘都是一言不发,待快到了宫门口,萧越才忽然拉住殷落尘的手,带他跑起来,夜深人静,只听得见着急匆匆地脚步声。
殷落尘看着萧越的背影,忍着身体里的痛,张不开口喊他的名字,只怕一开口,胸口里的翻腾的血腥味就要呕出来。
萧越的手有些烫,可是殷落尘的手却是冰冰凉凉的。
心中大石,此刻已落下大半,二人都跑得累了,便扶着墙壁喘了喘气。
萧越回身,看着身前的人,久久忍住的担心,忧虑,一时全涌了上来。他忽然间走过去,抱住惶惶然的殷落尘,闭上眼,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只不说话,就是这么一直将他搂在怀里,像是怕他就此不见。
殷落尘睁大眼睛,茫然间手指抬了抬,似乎是想要回抱住他,最终还是失了力气,双手垂着,闭上了眼。
“落尘,你可安好?”
“我很好。”
20
20、第十九章 斜阳乱戚影 。。。
第十九章
就这么任他抱着,头上的虚汗却一层层渗出来,加之刚刚的奔跑,现在只觉得周身都难过得要命。不愿意睁开眼睛,虽然睁开眼睛看见的还是黑夜,只是听着萧越胸膛里有力的蹦跳,便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
然而,双腿忽然一下酸软,最终还是没有站住。
眼前只剩一片漆黑,身子向下坠去。
萧越急忙将他的身子撑住,问道:“怎么了,可是那寒疾又发作了?”
摇了摇头,支住身子,扶着萧越的手臂,自己又勉强站了起来:“没事,不过是刚才跑得累了。”
“那我们先回去休息,明早再启程。”
忽然伸手将萧越推开,殷落尘道:“还管我作什么,舒晚遥病重,你还是快些回蒲县去!”
“此刻将你丢下,我良心何安?”
殷落尘倚在宫墙上,声音低哑:“若你不能赶回,舒晚遥含恨而去,我良心又何安?”
静默片刻,刹那间心中又是微颤,萧越把手伸给殷落尘:“那我们一起回去。”
殷落尘抬眼看他,迟迟未动。
萧越道:“马车干粮银两都未备齐,贸然上路,怕是不便吧。”
又是一刻怔然,接着似是拿对方没有办法,他这才握住萧越的手。
刚准备离开,萧越却引着殷落尘的手搭上自己的肩,然后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背,道:“你跑累了,我背你吧。”
殷落尘甩脱开来:“不要。”
“我担心你再这样跑下去,寒疾又要发作,这样一来还是要耽搁许多时间,再说宫门也不远了。”萧越执意蹲着。
心中瞬间掠过一丝暖意,但是仍有顾虑,殷落尘朝四周看了看。
“放心,没有别人。”
这才带着些犹豫伏上萧越的背,萧越一起身,架起他缓步走着。因是夏天,隔着衣服胸口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很快便温暖到四肢百骸。殷落尘浅浅地笑起来,像是身上的痛俱都已经不在了,双手从后面环住萧越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衣襟里。萧越走得很稳,一步一步,像是要朝很远的地方走一样,殷落尘想,如果时间就此停止,自己永远是这么心思澄明,该有多好。
风已止住,月色娓娓,喉间慢慢涌上些苦涩。
掩住嘴,张口,手指间立刻一片带着血腥的粘腻,他抹了抹嘴角,伸手将那血迹,顺着这一路,抹在这本已是朱红的宫墙之上。
到了宫门口,碧落在那儿等着,两只前蹄不住地擦着地面。二人骑上马,一路赶回萧业岑府上,未近萧府,却看见萧业岑早已站在门口,待殷落尘下了马,便急步走来拽住了他的手臂,问道:“你……你可有……”
殷落尘眼神清冷,看了他片刻之后,甩开手臂,径自朝屋内走去。
萧业岑心中这才舒了口气,回身,见殷落尘走得步伐不稳,想要向前扶住,却看见萧越已经走在他的身旁,被他自然地挽住。
本想抬起的脚步又收了回去,只是木木地站着。
经此一夜,再回首,那些丢失了的东西,的确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让铭冉骑着碧落,先快马加鞭回去报信,自己和殷落尘备好了马车,只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之时,便又启程往蒲县回了。
马车颠簸出了京城,殷落尘回头看,那威严的城墙在身后已是越来越远了,最后一个拐弯,城外枝叶茂密,极目之处已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到了金陵,仍是执意要走,不再回蒲县了?”萧越问道。
殷落尘道:“回去作什么呢,倒不如还是在金陵谋生,你闲暇之时若能来看看我,就好了。”
萧越是想着要留他在身边的,只是又觉得此刻说出来,并不大合适,回程之路少说要有一个月,还是择个时机吧。
萧越与殷落尘离京已有七天,这次回去要比来时急切许多,此时是连重川也过了。而远处皇城,依然是那个老样子,宫墙之外,人声鼎沸,宫墙之内,安静肃清。
殷落尘走后,赫连尹念叨过几回,倒不是想念那人的香肌玉肤,话语之间说的往往都扯上了另外一个人。高公公听着那人的名字,总觉得有些胆寒,想怎么引荐来了那殷落尘,倒引出了赫连尹记忆里那么久远的一个人来。
高公公想,早知道如此,那日萧尚请他帮忙,引荐殷落尘以色侍主,自己不该贪那五千银票,应一口回绝了才是。
斜阳晚暮,赫连尹又在棋盘之上独自对弈,只是走着走着,走到一步,却仍是走不下去了,这和那日的情景,是一模一样。
慢慢收了手指,将那棋子在手中紧紧握着,赫连尹突然问道:“高谦,你可知道殷裴安这个人?”
高公公吓了一跳,脑中只感到“殷裴安”这个名字忽然炸开来,连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躬了躬身子:“皇上,老奴服侍您三十多年了,没有一日离开过。”
赫连尹点点头,他又问:“高谦,那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与自己下棋?”
“恕老奴不知。”
摊开手掌,细细看着手里的这枚棋子,赫连尹挑了挑眉峰:“朕这半生,最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