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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那领头的太监刚见秦王妃在皇后寝殿久久耗着未出,又得知皇后已经下了凤辇,心里慌张得不行,虽不知道什么事儿,却也知道,被皇后瞧见绝不是好事,早就一头的汗水,幸亏皇后迟了些进殿,秦王妃又及时出来了。
太监松了一口气,此刻笑着应道:“太子一片孝心,想娘娘是个风雅之人,几月前就开始去请万老七雕刻盆景,好说歹说,终是雕了这三盆,已经给娘娘布置进去了,就等着娘娘一回宫就看着高兴。”
“嗯。”蒋皇后目光落在云菀沁身上打了个转儿,收了回来,再不多说什么,进去了。
云菀沁舒了口气,跟在几个太监后面,出了凤藻宫。
背后宫室朱门哐当一合,云菀沁只觉脊上的汗都干爽多了,可还是没完全回过神,想着寝殿梳妆台上的匣子,跟在后面,一边陷入思绪,一边走着。
刚拐弯,上了游廊,走到僻静处,前面太监们的猛的停下来。
她一个没刹住,差点撞上,只听领头太监声音传来:“秦王。”
男子是从游廊半道分叉而出的月门突然进来,此刻站在悠长游廊的正前方,双手背在系着金蟒腰带后面,离一行人不过五六步之遥,嗯了一声。
太监们又不笨,自然心知肚明秦王是奔谁来的,不约而同,齐齐侧了身子,让出一条小道,足够让两人能相对而视。
刚刚的紧张,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松弛了下来,她心尖上甚至有喜意宛如蜜糖一般,溢了出来。
若是时辰和环境允许,她想要玩笑着告诉他刚才多惊心动魄,凤藻宫里短短半刻不到,并不比在晏阳时候要轻松,险些就得被皇后抓个正着,甚至还想要告诉他,她在凤藻宫查到了一些线索和痕迹。
天知道她得使出多大的力气,才能压住这份振奋,宫里人多口杂,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场所。
待看他神情,她却一凝滞。
他脸色清淡无华,与大多时候一样,并没什么表情,不喜,也不怒,她却觉得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同。
领头太监虽知不合规矩,但已经狭路相逢,再见这架势,总不能面对面得罪秦王,倒也识趣,转过头,小声叮嘱:“奴才们先回去,王妃也尽快些,以免太子不喜,被别人瞧见,东宫还得要担责任。”说着,领着下属下廊离开。
声音虽不大,却一字不漏地飘进夏侯世廷耳帘。
什么叫太子不喜?他的王妃,与他见面,轮到太子不喜?
就算她现在戴罪身,又在东宫帮忙当差,却也不是受太子的管辖!
云菀沁只觉他脸色更差,眉峰拧得紧紧,而这份阴鸷跟以前她看过的很不一样。
他缓缓踱步过来时,她只觉周围的空气都沉降下来,本就是无人的空当游廊,眼下更显幽静。
“你眼下的主要任务,是在长青观自省,不是在东宫当差。”他开门见山,并没一句绕圈。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口气,赤//裸裸的是责问。
她酝了会儿,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他在怀疑自己,满腔喜悦全消。
紧张得一身汗,刚从龙潭虎穴般的地儿出来,得不来安慰,她不怪他,却也不是为了听他训斥和审问。
“太子叫你进凤藻宫做什么?本王叫你做的,你样样对着来,他一说,你跑得比兔子都快。”他左右一望,怕被人看到,俯下身,盯住她,只能长话短说,话一短,每个字出口便锐利得很,没有丝毫的委婉,几乎是严父教女一般的苛责。
她银牙磨了一磨,爪子突然有点痒,因为韩湘湘的事,今天本就有些顺带着看他不爽,若他这张害人得相思病、吵着要嫁给他的脸再凑近一寸,恨不得挠一把。
夏侯世廷见她冷着一张俏脸,先还仰头看住自己,后来干脆就偏过头去了,莫名焦虑,刚才在东宫跟太子的有说有笑,全用干净了?怎么对着自己就臭成这样!
怕经过的宫人瞧见,他将她手腕一捏,朝游廊墙壁后拖去。
游廊背后是一片林子,正对着高大的宫墙,是个逼仄的死角,旷无人声,静得只闻草中虫鸣。
还有他浓重的呼吸。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两条纤臂生生被他撑开,压在游廊背后的墙,阴影落下来,他倾身贴住她,将她锢在墙上,沉声:“今日回去就跟太子辞了事务,安心回长青观。”
还有一个多月,禁不起又多生事端。
两人温热的气息相互传递着,因一番剧烈的拉扯和心境的起伏,双双都有些喘息。
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淳甜体香,他几乎掐熄怒气,将她揉进怀里,雪夜那天后,又是好久没见。
靠着对那一晚上的念想,他可是画饼充饥了好多天。
直到即将松懈,他又绷紧了脸,——不能再由着她!
“不行。”她因激动和风吹,娇红了颊,却笃定道,又目光一仰:“你明明猜得出我去凤藻宫干什么,若在长青观,怎么有机会到处走动?你不要吃那些飞醋。”
他坚决否认:“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吃醋!”补充:“不管你做什么,不必非得与太子纠葛在一起,反正今天开始,老实回去。”
“我老实回去,再也不见太子,然后三爷在府上安排接新人吗?”韩湘湘的事,连太子都知道了,他怎么可能没听说,今儿压着一肚子的不快,憋不住了,她拿他当出气筒,眉一颦,攥起粉拳捶了几拳。
他眉一攒,由着她锤鼓似地闷敲几下,突然想到什么,捉住她手,轻笑一声,不无冷意:“又是太子跟你说的,对不对。”
“谁说的很重要吗?”别看他人长得清瘦,身子倒是硬邦邦的,捶两下居然还把她手给捶得有点疼,呲了呲细碎白牙,瞪他一眼。
谁说的,当然重要。
太子觊觎她,才会煽风点火。
这下,他就更不放心了。
叫他在宫墙外,日夜提心吊胆自己的女人被人随时图谋,办不到。
他很想问水榭那件事,见她眼下情绪不对头,暂时先压住,将她打疼了的手握住,凑近唇下轻轻呵着:“韩通女儿的事,本王准备等寿宴过后,就找机会跟父皇说清。”
见她不说话,脸色好看了一点,他又垂下颈:“手疼不疼?”
她嘟嚷着:“疼。没事长得这么硬干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捶的是本王骨头,你说硬不硬。”他有负伤的神色。
她杏眸中黠光流转:“还敢狡辩?”
“那吹吹?”说是问,也不顾她同意不同意,他将猫爪般的粉拳放在薄唇边,目中噙着浅浅笑意。
她觉得痒咝咝的,用膝盖去顶他腿:“好了。”
他见她脸色舒服了,又凑到她耳珠:“那今天就跟他说清楚,再不去东宫了?”
她一怔,说半天,他到底还是不信自己。
其实又哪能苛求他完全信任自己。
多少老夫老妻一辈子也图不来一个彼此心心相印,他跟她才成婚多久,真正相处的光阴,更是短之又短,说白了,连磨合期都还没来得及进入。
刚刚铺好了局,还没看到成果,就这么算了?她还不如去吐血三升。
墙壁背后遥遥传来脚步和宫人的说话声。
她没功夫与他多说,赶紧将他一推,恢复正色,对他丢了个眼色,先出去了。
虽她没有说出她的回答,可他看得清楚,她拒绝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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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寿宴甫完,宫里又赶上准备春节。
宁熙帝身子好转了些,加上旁边人照顾精心,寿宴过后没两天,就能单独下床走动,天气好的时段,还能出去在宫院里散散心。
只是,身子有了起色的当天,侍疾的秦王在养心殿就对他提出恳请,奏请拒了与韩通女儿结亲这门事,言辞十分坚决。
宁熙帝虽觉得秦王夫妇刚新婚不多久,后院就添新人,有些合理不合情,但毕竟是皇后提出来的,且也有正当理由。
蒋氏与他结发几十年,素来高高在上,矜持优雅,这么多年,难得对他主动请求个事,宁熙帝并不愿意拂了她的心意,尤其,——自己身患重病这种大的事,他因着北方局势不安定,暂时不愿公告外界,只想一边先瞒着,一边暗中调养,指不定天赐福寿,这病能慢慢康复,故此瞒着所有人,也包括蒋氏,更觉得有几分愧疚。
他知道,自己病得最重时,在养心殿只留莫贵人照顾,不见任何人,皇后心底必定会有些芥蒂,所以才为皇后大肆补办寿宴,大宴群臣。
当时拒绝皇后罢黜云菀沁的王妃位,宁熙帝已觉得自己口气颇重,眼下哪儿还好意思灭了她这点提议。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