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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你派人上树,摘一盆花下来,另外不知道有没有香油和石灰,请拿些过来。”
施遥安听得一愣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是长在山间的一株石榴树,两个成年男子叠起来那么高,石榴树的花季一般是五六月,这会儿是秋冬交接,已是结果的季节了,却仍是夹杂着一些残花。
虽不知这云小姐要做什么,可总不可能是害三爷,施遥安马上差人去办,不到三两下功夫,全办齐活了,放在个篓子里端到了云菀沁面前。
云菀沁抱住篓子,抓了车门,上了车。
施遥安这才扬声:“启程,回围场!”
帘子一打,血腥味更浓,云菀沁看清面前一幕后,短暂的一怔。
因清洗伤口和包扎的缘故,俊美男子的外衣和下裳都除去了,肌肉匀称的身体上只余下一件暗五龙花纹月白里缎中衣,伤处正好是左腿的大腿表面,线条紧绷而流畅的大腿轮廓裸了出来,此刻正靠车壁上,发冠松散,乌黑长发跌落在宽肩两侧,胸廓一起一伏,眼睛闭着,双睫轻颤。
腿上的白纱布上确实仍有血迹断续渗出来,只能靠应大夫用手摁住,方能让血流得慢一点儿。
“云小姐准备怎样处理?”应大夫望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实在有些不放心。
云菀沁一指秦王大腿上的伤口:“请应大夫先解开纱布,臣女来帮秦王止血。”
应大夫迟疑:“刚刚包好,再打开,恐怕出血会更厉害。”
“这样已经出血出得够厉害了,还能厉害到哪里。”云菀沁指着秦王的伤患处,轻声道。
“云小姐这不是将三爷死马当活马医吧?”应大夫眉一皱,面上一派咱们的主子咱心疼的神色。
“怎么会是死马?眼睛还眨着呢。”云菀沁睨了一眼那人。
夏侯世廷被她看穿,打开眼睛,纤薄嘴唇一动,却又显得无力而苍白:“应大夫,照做。”
应大夫见主子吩咐,只得拆开秦王腿上的白纱布。
云菀沁也没在旁边闲着,用应大夫给秦王冲过伤口的盐水洗干净手,迅速将石榴花清洗消毒,再撕成细末,与石灰以三比一的比例调和在消毒后的瓷碗里,再用香油搅匀,见秦王的纱布已经拆开了,倾身凑上去。
腿上果然是茶盅大小的一个窟窿血洞,看起来是正好伤在了血管丰富的地方,所以流血难止,应大夫正牢牢摁在旁边的经络穴位处,尽量让血流得缓慢一些。
云菀沁将石榴花调匀的香油石灰挖了一掌心,靠近他,凝视他的腿伤:“秦王不怕疼是吗?”
夏侯世廷的思维被她牵走,正要答话,她却已经一个巴掌将刚调制好的止血药敷盖在那处伤口上,毫不浪费。
云菀沁顾不得手上血污,立刻抬头:“请应大夫包扎伤口。”
应大夫赶紧重新换了新纱,将伤口缠起来。
方才上药一摁,夏侯世廷疼得冷汗一炸,只觉得每个月被药蛇吸身都没此时一小半疼,却知道她刚才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若是神经绷紧,身子也会僵硬,药性吸收会慢,疼痛更加倍放大。
好歹,这痛楚来得迅猛,褪得却也快,一阵剧痛过后,渐而散去了。
第一次包扎完毕后,血丝还在不停地往外渗,不一会纱布就被血打得透湿!这一次敷了药包扎后,那纱布表面竟是洁白如新。应大夫惊喜,知道秦王的伤口没有再继续流血了,放下了一颗心,却一时技痒又好奇,忍不住询问起来:“这花是哪儿找来的灵芝仙草?”
“不是灵芝仙草,”云菀沁慢条斯理洗着手,“漫山遍野、寻常宅院中都有,你们王府的庭院指不定就有,最普通不过的石榴花罢了。”
“石榴花?”应大夫更是奇诡。
云菀沁掏出帕子,揩干净一双纤笋般的手,又恢复光洁玉白,扭过头,双眸清凉,莞尔:“《本草纲目》记载,石榴,阴干为末,……干叶治心热吐血,又研末塞鼻止衄血,亦傅金疮出血,《海上集验方》亦有相关记录,榴花研末配香油石灰,能快速治金疮刀斧抓破之流血。正巧,路边恰恰就有大好的止血药,”说到这儿,瞥了一眼秦王,“何必让秦王干巴巴地流血一直流到围场呢,虽死不了,这条腿万一废了,变成个残疾王爷,成日走路一瘸一拐的,也不像个样子。”
夏侯世廷知道她在戏弄,面肌轻微一搐。
应大夫没注意这云小姐后半句是在调侃主子,只笑道:“没料云小姐还是同道中人,而且比我过细得多,哎,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方才我还不信任云小姐,这就给云小姐赔罪了——”
话没说完,却听半天没开口的秦王发了话:“老应,你先下去净手。”
应大夫这才醒悟,忙垂首道:“是,三爷。”勒令马车停下,先下去了。
刚刚打发了车上的第三者,夏侯世廷端详眼前的人,打量到一半,眼睛却火星子一黯,身子一直,伤口跟着他坐起来而一扯,脸色骤然一变,沉哑的声音变了调:“你穿的这是谁的衣服?”
云菀沁怕他刚敷好的药又毁了,上前便将他胸膛轻轻一推,压了下去,语气不自觉有些命令:“躺下!止血药还没成型凝固呢。”
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一张脸还白着,就迫不及待要起来攀上爬下了,还真是。
夏侯世廷被她一只软绵绵的手推得身体舒坦,伤口的疼痛都盖下去大半,柔顺地依着她,靠了下去,一只手却趁她不备,压着她披风的一角,“哗”一下子,扯了下来。
“干什么?”云菀沁嗔恼了,“是沈大哥给我防寒的衣裳!”
他眸子一移,瞥了一眼车厢一角,语气慵慵:“穿上那件,那件厚实。将沈肇的衣裳还给他。”
角落是他的青狐毛领皮裘大氅。
这会儿不骑马,也不需要挡风避寒了。云菀沁并没去拿。
夏侯世廷眉峰一耸,穿沈肇的,不穿自己的,是什么意思,忽然觉得那伤口就像是连着心似的,扯了起来。
沈肇跟她的关系有多亲近,他从慕容家寿宴那次就看出些名堂了。
这次进山狩猎,沈肇竟主动请缨随自己一块,他更是起了疑,沈肇虽然没有说,可不是因为她,还能为什么?
现在更不得了,直接就叫上大哥了!什么哥哥啊妹子的称呼,最是恶心!
这么一想,伤口越发是火辣辣地疼。
“本王只听说你有个弟弟,什么时候你爹又给你生了个大哥?”冷冰冰的语气。
云菀沁忍俊不禁,却见他垮了脸,先前上药包扎的时候都没这副相,冷汗也顺着俊美的鬓发滚了下来,忙问:“怎么,刚才都不疼,现在疼起来了吗?”
见他闷声不语,垂下头,额前的发丝铺下来,挡住了脸,云菀沁觉得不对劲,只怕他伤口真的炸裂,想查看一下,双手支地,凑近了过去:“三爷将腿打开。”
他本来很是不舒坦,此刻一听,高挺的鼻梁微微一动,颊上闪过一丝酡红,打开双腿?
“打开双腿,我方便看看伤口,看是不是止血药漏了。”云菀沁重申一次。
夏侯世廷眼底一敛,轻挪了一下腿。
这地儿伤得也够是尴尬,刚才急着止血又有应大夫在场,没什么,现在车厢里没人,云菀沁才意识到不雅,可又眼睛一闭,医者都是不在乎男女贵贱的,上次在高家村为了救那个被蛇咬的小少年,还将这话训诫过他呢,怎么这次轮到自己不记得了。
她将他伤口旁边的一处地方轻柔施力摁压住,那是她从姚光耀送来的医术和笔记中学过的一个穴位,能够舒缓筋络,平缓血脉,低下头,看到白纱干干净净,并没有出血的痕迹,放了些心,可又见他眉头仍是锁得紧,难道还在疼?
她不禁道:
“三爷想疼就喊出来,不用憋着,怕疼是人之常情,对疼痛没有反应才不是人——”
最后一个字没落音,还在车厢内盘旋着,一股子热气朝云菀沁扑来,后背被他一箍,滑到了他的怀抱里,惊讶一抬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一张俊颜,银白月光下,虽唇色泛白,眼皮也因为失血却有些浮肿,反倒却衬得更有几分世外仙姿,最关键的是,显然,这男人的力气,足得很,并没因为大腿根子被挠了一下,而虚弱不堪,——该做的事儿,照样能做。
“你根本没事!”云菀沁把他胸口一搡。
“怎么没有事,腿上破了这么大个洞,你都亲眼看到了,这还能作假?”男子丝毫没有放过少女的意思,将她的后脑勺又是一压,然后,低下头。
——这一次,两人唇鼻相抵,几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