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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睿扭头看了柠妮一眼,却看到柠妮抱胸靠在椅子里假寐,冶艳的面容被风帽遮掩,似乎没听见她们母女的对话。
可是妈妈,日本跟中国一样,步步杀机。
“等看过你外公,我们就回日本。你离开军队,去大学深造,以后完全能做个知识渊博的学者。我相信,凭你的聪明,一定可以!”
凌睿感觉到母亲平静的外表下,已经无限惊恐。
“如果松尾伯伯答应的话,我陪妈妈回日本。”凌睿不忍母亲察觉自己的问题,若无其事的笑道,“妈妈去说情,他没有理由拒绝的。所以妈妈,现在就放宽心吧,好好的玩几天,别去想烦人的事情。”
凌玉城没想女儿答应的如此爽快,顿感欣慰,“睿儿今年不小了,也该明白,战争总会过去的,军人执政也会结束的。”
凌睿以手比唇,低声笑道:“被松尾伯伯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凌玉城喟叹:“他本来是优秀的建筑师,可惜……”在劳顿和忧虑中,她困倦的闭上眼睛。
凌睿用毛毯盖好母亲,脸上的笑容完全变成了苦涩和无奈,妈妈,你善良高洁,学识渊博,怎么想到睿儿已经陷入绝境?日本,中国都不是睿儿的乐土,到哪儿,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悬崖,无从选择。
可是,睿儿绝不能让您受到一点伤害,就像小时候,您为了我,忍受了多少屈辱,多少磨难,即便付出所有。
扭过头,那双绿眸闪过一星关切,见凌睿看她,似笑非笑的牵动下嘴角,继续假寐。
第 55 章
到苏州时,已经晚点三个小时。
车站停着一辆小车,有个端庄规矩的妇人翘首以盼,似乎等了很长时间。出站口,大批旅客蜂拥而出,推搡拥挤,热闹噪杂。凌睿带着母亲从特护通道走了出来。
“玉城,玉城!”妇人举着帕子喊了起来,“这里啊!我在这里!”
“是幼慈,她来接我们了。”凌玉城激动的迎了过去,和妇人紧紧的握手。
“一别二十多年,你一点没变!”妇人感慨。
“二嫂!”凌玉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拉过一旁的凌睿,“来,叫二舅母!”
“你是……”凌夫人又惊又喜,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凌睿,“睿儿?你是睿儿!都这么大了,叫我如何认得出!”
“二舅母好。”凌睿礼貌的鞠了个躬,日本男子的礼仪。
“好,好,不必多礼了。”凌妇人眼里隐忍着泪水。
柠妮已经自觉闪到一边了,她这副人间稀有的模样可别吓坏别人,在上海,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多,再奇怪的模样也引不起轰动。相对闭塞的江南水乡,见过世面的人毕竟很少。
天色已晚,凌夫人叫仆人带上行李,请玉城母女上车,“老爷等得急切。自收到信,老爷一天不知道要看几遍。表面上还装作没事,其实,他比谁都惦记你啊,玉城,你真狠心,一走就是二十几年……”说着说着,凌夫人开始抹泪。
阔别家乡二十多年,凌玉城望着车窗外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感慨无言。
“火车晚点,叫舅母等久了。”凌睿笑道,一边揽过母亲颤栗的肩膀,安慰道,“亲人重逢,妈该高兴。”
“唉,瞧我这张嘴,说得什么呀。”凌夫人有些自责,叹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
凌玉城回过头来,“雪怀今年也有十几岁了,在念书吗?”
“这孩子大学没念完就投笔从戎了,上个月给家里写信,说他去那边了,我和他爹也不敢告诉老爷呢。”凌夫人本是凌家的下人之女,名字也是凌老爷取得,叫幼慈。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非常谨慎,也很担忧。江浙一带是李士群管辖的,富饶之地,民风淳朴,又远离战场,加上伪政府大力发展经济,鼓励家庭制造业,给以相应的便利条件,以蚕丝业闻名天下的江浙一带在目前的中国,繁荣和谐,倒似人间乐土。
凌玉城又问:“大哥,二哥好吗?”
凌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你二哥还是老样子,教书先生嘛。前阵子大哥的丝厂被日本人强行收购,找人理论也没结果。正闷在家里怄气。”
“哪个日本人,胆子不小。”凌睿哼了声,见舅母惊愕的目光,笑道,“李士群一向尊重外祖父,有他这个省主席罩着,日本人也不给面子?”
“睿儿,李士群的官再大,也是日本人封的,他哪敢得罪日本人?”凌夫人非常无奈。
凌睿笑了笑,不再答话。
“前几年跟日本人合作过,你大哥也没提防,谁想那个叫井二的日本人压根就不是来做生意的,他做了手脚,大哥的丝厂被一把无名大火烧个干净……”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玉城长叹一声。
车行缓慢,凌睿望着车窗外,一座座枕河民居,一排排粉墙黛瓦,鳞次栉比,轻巧简介,古朴典雅。这些沿水而筑,与水相依的民屋,犹如颗颗珍珠散落在悠长而静寂的水巷深处。蓦然回首,小桥上出现了一个清淡雅素的身影。
一路叙说,很快就到了凌府。
凌睿见到了传闻中的外祖父,一身青布长衫,外套一件墨色马褂,瘦骨峥嵘,精神矍铄,戴着一副宽边眼镜,目光清亮如山泉,又幽深似古潭。
这位老人像是浮动在苏州城的扉页上,飘来油墨纸张的书香。
“爹!”凌玉城一见父亲,几步上前,跪于膝下。
老先生无言凝噎,背过身。凌睿看到他握手杖的手在颤栗,情绪非常激动。也不忍见妈妈悲喜过度,便朝老先生深深一鞠躬:“外祖父在上,请受凌睿一拜!”
老先生转过身来,打量着这个俊俏凌厉的年轻女子,“你是玉城的女儿?”
凌睿抬起头,恭敬的说道:“正是。”
“松尾凌睿,就是你?”老先生脸色一变。
凌睿苦笑,“外祖父知道我?”
“哼,”老先生非常愤怒,“凌家是个小庙,不知特高科松尾科长大驾光临,真乃罪过!”
“爹,这不关睿儿的事,是我,我的错……”凌玉城慌忙解释,“爹,你要怪就怪我,是我没能好好照顾她……”
老先生冷笑:“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爹,你可以一走二十多年,你可以跟日本人远走他乡,这些我都认了。”老先生杵着拐杖咚咚直响,指着凌睿的鼻子骂道,“可是,她认贼作父,卖国求荣,残害同胞……这些恶劣无耻的勾当,是可忍孰不可忍!国人恨不得食其肉,吸其髓的大人物,我凌家岂敢高攀!”
老先生怒不可遏,震惊凌家上下,谁都不敢劝。凌玉城扯着老先生的衣袖,泣不成声。
“妈,外祖父不欢迎我,与您无关呀。”凌睿柔声安慰,看来外祖父对自己很了解,再怎么解释也无用。叹道,“我料到会是这样,妈,我先离开,你别担心。”
“你去哪儿?”凌玉城非常伤心,又无奈。
凌睿微微一笑,“跟您说过,我还有公事的。妈,外祖父还在气头上呢,我在这儿,大家都不好过的。”
“爹,玉城难得回来,您怎么提起这件事了。”一个中年书生急匆匆走了进来,他是凌家老大,叫凌文城。他扶着父亲,“我送你回屋歇息,玉城母女就交给幼慈安顿吧。”
“送客!”老先生还闹上脾气了,拂袖而去。
凌睿见状,只好说道:“妈,我还是走吧,过几天来接你。”
幼慈也劝道:“睿儿说得对,等老爷消气了,再接她回来。”
凌文城也无奈,“也好,睿儿可有地方住?”
“不麻烦了,我去朋友家就好。”
凌睿离开凌府的时候,细雨如风,她走到澄湖桥上,看见东吴塔的上方有一团弯弯的月亮形的云彩,很是漂亮,她驻足仰望,点了根烟。
她是中国人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少。不过,她和苏州凌家的关系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奇怪,是谁告诉外祖父,她是松尾凌睿?
抬头,那笼罩在东吴塔上的云彩变成了一团淡淡的雾气,笼罩在塔尖上,慢慢的散了。
河岸边的房屋树木影影绰绰的,轮廓模糊着,只剩下这河里的水,静静的,镜面似的,映照出路灯的光芒,桥头的竹林,精神抖擞地舒展着叶子,随风摇曳着。在黑漆漆的夜空下,妩媚的摄人魂魄。
但,她笑了。妩媚的不是竹林,是一道美艳的身影,因为太过耀眼,致人迷惑。
“被赶出来了。”柠妮轻轻一笑。
凌睿看着她,长发湿漉漉的发着幽暗的绿光,眸底的笑意含着同情。
“不要这样看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