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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清醒
事情在大约一周后发生了转机。
我去超市之前,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于是便带他一起去。
走在马路上,快到的时候有一条很长的斑马线,对面是超市的透明玻璃橱窗,中秋节快到了,被布置得很漂亮,银白色彩带绕起一轮满月。
他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感冒也好了,就不用再坐轮椅。我怕他走着走着就跟丢了,一直轻轻地牵着他,好像牵着一只很轻的风筝。
怎么也不会想到,走在马路正中,他突然挣开了我的手。
那种感觉,就像是风筝线从手中滑落,很轻,几乎没有痕迹,但再抬头看,却看到没了控制的风筝越飞越高,不带一点留恋的,直到离你远去。
时间被极大地放慢拉长了,我看到他半跪在地上,整个人显得软弱无力,一瞬间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我只来得及看清痛楚挣扎还有某些渴求与不甘。
我心跳狠狠地漏跳一拍,愣了一下,四面八方就开始叭我们,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手忙脚乱地把他连拖带拽地拖到对面行人道上。
到完全安全下来之后,我才后怕起来,使劲地晃了晃他:“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眼里的混沌却一点一点变得清明起来。
我还没冷静完,心里面又有某种期待偷偷地不受我控制地升起来。各种情绪起起伏伏的,像是病人跌宕的心电图。
幸运的是,终于这次没有再辜负我。
他单手撑着玻璃橱窗,自己慢慢地调匀呼吸。
我轻轻喊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来看我,瞳孔的颜色变得更深,是那种水墨一样的颜色,却显得很清澈。
长时间的压抑困境,会导致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恩赐时心里处于一种真空的状态,然后慢慢地,那种令人茫然地喜悦从心里浮上来,逐渐演变成欣喜若狂。
我想我就是这样。
他回过头,前额的碎发快要遮到眼睛,我清晰地知道他在看我。
心里充满了奇怪的悸动,然后很久处于失语状态,很长时间才明白那种感觉是思念。
“过了几天了?”他先开口,轻声问道。
“一周吧。”
“嗯,我们本来是要去做什么?”
他有种冷淡的气势,这让我有点不习惯。
“只是一起出来走走,顺便买点东西。”
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周围人群来来去去,我们还杵在门口,显得很奇怪。
感觉他还有点没适应,我征求他的意见:“进不进去?”
他点头,和我并排走进超市。
我拿了一辆手推车慢慢地走着,想着要怎么开口。
“感觉好点了吗?”我斟酌着说。
“嗯,”他表现得没有那天冷淡,“这几天都是在你家?”
“嗯。”
“谢谢。”他轻声说,我看过去只看到他低垂的眼眸。
我们之间又是沉默,他好不容易原意开口说点话,我想不能错过,于是又问:“你……经常会像这几天一样么?”
他一边点头一边说:“怎么呢?后悔了?”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我小心地问,“有多重人格?”
他很长时间没说话,我以为我不该问的,他却怔怔地点头,并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
我没想到他会承认,也没想过我会在超市和一个人谈论这样严肃又显得有些怪异的东西。总之,一切都显得非同寻常。
他似乎对我很坦然,但我总觉得他瞒着我一些东西,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我理了理思路,决定得寸进尺地多问点问题。
“去看过病吗?”
他应该知道我并不带有轻蔑意味,回答说:“去过,后来不去了,医生说不会好。”
“你家里人呢?你这样他们没有管你吗?”
“是我自己离开的。”
“那父母呢?”
他不再回答了,缩回他的保护壳中。
我知道我差不多该适可而止。
我继续挑着些必备的物品,他静静地跟随着我。虽然还是彼此沉默,但他对我有一小部分的信任,这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我停下来拿了一件商品,放进手推车,单手推着车走着。
他突然把手搁在空着的推车扶手的另一边,好像是出于习惯。
于是演变成我和他一起推着一辆车的场面,彼此肩膀距离不过只有几厘米,人一多,我不得已地就要和他靠在一起。
虽然更亲密的接触也不是没有过,但我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走了一段距离,他还是没要解释的意思,我询问地看他一眼。
他不理我,从侧面看过去他抿了抿唇。
我低垂着头,强作平静,却莫名其妙地很不正常地有了种十六岁高中生谈恋爱的感觉,性质不一样,但同样令人激动又不理智。
他淡定得不行,我却一直纠纠结结的。
他突然停滞了一下,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一只棕色的绒布兔子,做得不算特别精致,但软绵绵毛茸茸的,乖巧地坐在超市架子上,看着很可爱。
我不理解这毛绒玩具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这和旁边其他各种各样的布偶相比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只看了一眼就又继续向前,毫不留恋。
我却有些在意,看着兔子玻璃弹珠一样的眼睛,暗自揣测着他的想法,或许是他还保持着纯真的像孩童一样的个性,所以对此有所依恋?
我很快把脑海里演变得越来越怪诞的想法扫空,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可能是自己多心。
买完单走出商场,迎面而来的风很凉。
他小声抽了抽鼻子,我想起来他还不算大病初愈。
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他看上去显得有些臃肿,像只粽子,不肯好好穿上,任由两只袖子在身侧晃荡。我也没办法帮他穿,由着他去了。
他歪着头,轻轻看了我一眼,眼睛像水洗过的墨色玻璃。
我显得镇定自若地回看过去:“你叫什么”
“陆泯。”
总觉得他的声线是直的,像铁轨,带着漠然的冷意,却又莫名的触动人心。
陆泯。
他的名字在我唇舌尖反复滚过,几乎呼之欲出,又被埋下去,很快和心头的血肉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月圆
中秋节的夜晚,天气不是最好,浑圆的月亮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抬头看可以看到雾蒙蒙的一层像轻纱一样的薄光。
陆泯窝在小小的阳台上仰着脸看,我抱着一只袋子颇有些神秘兮兮地坐到他身侧。
他瞥了我一眼,我把袋子递给他,微微笑道:“中秋快乐。”
陆泯沉默地接过,撕掉封口的胶带,从里面把那只棕色的绒布兔子拎了出来。
他拎着兔子耳朵晃了晃,兔子惨兮兮地吊在空中,他脸上露出了有点像叛逆期少年一样的神情,又似乎是觉得好笑。
“你把我当小孩?”他用他一贯的冷漠而带着点嘲讽的口吻对我说道。
我有些挫败,又觉得失落:“不喜欢么?上次看你留心它。”想想也是,多看一眼并不能说明什么,他毕竟已经那么大了。
或许是我的失望表现得过于明显了,他轻叹口气:“也不是,嗯,谢谢。”
说着把兔子搁到一旁,摆正它,让它看上去像是坐着。他又去摸索那个袋子,从里面摸出一只月饼。
“只有一个?”
“嗯。”我向来对这种甜得发腻的东西没多大兴趣,不过吃月饼是习俗,我想让我们有点过节气氛。
“那……你吃么?”陆泯低着头撕开包装袋。
我有点受宠若惊,愣愣点头。
他均匀地掰成两半,修长的手指上沾着月饼屑,递给我一半。
我一边小口咬着,一边看他。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