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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上周四他跟洪鑫垚见面,想起妹妹的婚房,开口咨询。洪大少兴奋得跟自己要结婚似的,那架势,恨不能白送一套。方思慎听着不对,赶忙把话说清楚。洪鑫垚冷静下来,也知道不能太露骨,看他一副着急撇清模样,道:“好了好了,你放心,我要卖房,她要买房,我给她挑实在的,价格照内部员工标准来,这不过分吧?”
方思慎便要打电话告诉妹妹,被洪鑫垚按住:“你想跟心姐暴露咱俩的关系?先说好,我是没意见啊。”
“当然不……”
“你这么一个电话过去,她还不得犯嘀咕?到时候刨根究底一问,你又不会撒谎……”
“那……怎么办?”
“这事你说不合适。卖你的面子,不如,”洪大少笑得狡猾,“不如卖咱爸的面子,你周末回家跟咱爸提提。”
“提什么?”方思慎绕不过来,不明白怎么兜这圈子。
“你就提心姐结婚买房差钱,别的都不用说——女儿要结婚,当爸的总不能一点表示没有吧?我自然会找机会让他想起我。”
结果回家一忙,又出了被父亲逼问的变故,到要走了才想起来。话说到这一步,他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办才好。
幸好方笃之开口了:“你妹妹的事,你让她来找我。她要非跟我较劲儿,那我也管不了。”
方思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爸爸!”
方笃之见他这样,装出一副冷淡口气:“你能替她跟我传话,她怎么想不起找个人跟她妈传话?她妈不是最听她婶婶撺掇?现成的说客也不知道用。”
白贻燕出事后,第一时间站开的就是白家子孙。白蕊一贯会做人,倒没受太大波及。近来官方在文化方面大型国际交流活动频繁,方敏之颇有些海外影响,获得上边不少优待,方夫人得以重新公开出入胡家。
方思慎当然不知道这些,但父亲的主意,必定是管用的,立刻高高兴兴应了。
同样在这个周日,洪鑫垚接到梁若谷的电话。
“金土,汪浵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上星期。到那边安顿好了才来的消息,我也是刚知道。”
洪鑫垚听着电话里声音淡淡的,就不知其主人内心是否当真如此平静。
“这么说……等于是偷偷跑了?”
“哼,我看也是。”
“难道他家里真的出事了?”
“谁知道。人家是太子爷,几时轮得到我等草民操心。”
两人又拉扯几句,挂了电话,洪鑫垚立刻跟洪要革联系。父子俩这一回心平气和谈了许久,结束的时候,手机拿在手里通体发烫。
洪鑫垚揉着耳朵,抬眼看看头顶晴天白日。因为空气中灰尘很重,那太阳瞅着便有点儿惨淡。他轻轻敲着桌子,十分罕见地有些烦躁压抑。甩甩头,默默盘算下一步计划。
洪要革同意划一笔钱到儿子账上,数额不小,随他支配。不过比起洪家这座大山,这笔钱也就是个峰尖儿。洪鑫垚想起自己劝老头子收手,得到的回答却是:“已经干上了,哪有仗打到一半当逃兵的道理。”心里有种隐约的不安。不当逃兵,万一……当了炮灰呢?
到这地步,劝是肯定再劝不动了,干涉更无从谈起。不如趁着老子没空管儿子,来点儿小范围大动作。
星期五上午,两个人腻在床上。一个趴着犹不忘做学问,盯着手提电脑看资料,任凭另一个贴在身边摸摸亲亲揉揉按按。觉得弄过了,也不说话,伸手跟拍蚊子似的拍掉。
“下午去看老师,我跟你一起吧。”
“今天只说论文答辩的事,你去了会无聊。”
“我也带着电脑,你们谈你们的,我干我的,不会无聊。”洪鑫垚捅捅他,“哎,我觉得老师对古玩应该很在行,是不是?”
“这个不好说……”方思慎听他这么问,停下手头的活儿,认真回答,“甲骨帛书竹简石碑肯定熟,但这些都不算古玩。跟古玩有关系的,铜器老师应该比较了解,毕竟是金文的载体。你不是有顾问?怎么想起问这个?”
“正好,有几件是铜器。多问问总没错,我虚心嘛!”
方思慎支起脑袋:“以老师的岁数和经历,应该见过许多真东西。你试试吧。”
在古物鉴赏这个领域,见闻本身就是学问。华鼎松过古稀而近耄耋,又是少年成名,曾出入昔日大家门下,虽然后来专攻上古文字,其他方面的眼光见识自不待言。
午饭后往疗养院去,洪鑫垚特地开车拐到素芳斋买了八色锦盒点心,又配上几种水果。方思慎忍不住笑:“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懂礼貌?”
洪大少十分得意:“礼轻情义重,主要还是个情义。”
到达时华鼎松正好睡完中觉起来,看见两人非常高兴,看见点心水果更高兴:“快,拿些去给丫头们分分,都跟我置气一个月了。不就是批评她们看那什么,啊,穿越剧,没文化嘛……”
洪鑫垚腾袋子分东西,方思慎道:“把葱香肉松卷和椒盐牛舌饼都留下,老师爱吃带咸味儿的。”
洪大少应了,笑嘻嘻地提溜着大兜吃食往医护人员办公室拍马屁去。
方思慎拿附赠的纸盘子给老师装了个肉松卷:“您午饭吃了没多久吧?先来一块尝尝。这些能放半个月,可以留着慢慢吃。”
华鼎松过去不喜欢吃点心,觉得软绵绵松垮垮没嚼头。然而随着年岁愈大,牙齿松动,渐渐变得中意起来。掰下一块放到嘴里,眉开眼笑:“你买的,还是他买的?”
方思慎有点不好意思,笑道:“他买的。我最近太穷,没钱买点心孝敬您。”
说起来,方思慎从来没富过,一度穷到举债度日。自从丢了国培生资格,学费吃住全部自己掏。他又受不了跟人合住,交的是单间住宿费。替华鼎松上课后,多亏这笔稳定的课时费,交完学费还能维持温饱。原本有了课题,能多一笔收入,奈何经费紧张,给自己打了白条。好在衣食住行都有人上赶着补贴,还不至于窘迫。加上寒假没课,又请了一星期病假,因此这会儿手里是一分余钱也没有。
华鼎松砸吧咂吧嘴:“知道你穷……你跟他倒不见外。”
方思慎一愣,脸红了:“大、大概太熟了吧……”
这时洪大少回来了,老头儿满嘴点心渣子招呼他:“洪……歆尧是吧,来,一起吃点。”
方思慎去泡了茶过来,洪鑫垚把盛着玫瑰松仁糕的盘子放他面前:“这给你留的。”自己拿起一块核桃酥。
方思慎平时几乎不吃零食。但林区长大的孩子,对松子的味道最是无法抵御。也许哪次聊天提起过,就被人记住了。轻嗅一下,十分陶醉:“这个松仁挺好,玫瑰都盖不过它的香味儿。”
一抬头,华鼎松两只精光迸射的小眼正斜觑着自己,吓得一块松仁糕差点掉下去。转眼又见他意味深长地盯住身边人,毫无由来的,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唰地又红了。
幸亏华鼎松什么都没说,吃完点心,师生二人商量答辩的事,洪大少果然安安静静在那边干自己的活儿,偶尔打个电话,都轻手轻脚去到走廊里。
前期已经做过许多准备,个多小时也就商量妥了。洪鑫垚听得这边开始闲聊,赶紧端着电脑过来:“教授,有几件东西,想请您,嗯,请您,那个,过目一下。”
屏幕上是几张青铜器的高清照片。
华鼎松看了两眼,忽然往前凑:“把我放大镜拿过来。”
“不用不用,我给您放大了看细节。”洪鑫垚忍住笑,一张张挨个放大,上下左右慢慢挪。
“这个……不像是新做的。纹路这么清楚的圆鼎,不多见。哪个博物馆的东西?”
“不是博物馆的。是这样,东西不在国内,照片是花旗国的朋友传过来的。”洪鑫垚见了华鼎松的神情,直觉有戏,语调禁不住激动起来,“是私人收藏,最近有意出手,朋友劝我买下来,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怕上当。”
华鼎松十分意外,瞅洪大少一眼:“你不跟你爹卖炭,居然玩这个?”
“这不是……咳,陶冶情操嘛,也算为文化事业做点贡献……”
华鼎松不听他扯淡,指着器物上的文字:“从铭文看,颇具古雅正统气象,确实不像假的。这种笔画曲折多变的字体,类似楚铭文,但细节处又并不典型。”对方思慎道,“你看看。”
方思慎一直在边上琢磨,这时接话:“老师,您不觉得,这个形制,有点像某种过渡字体?”
“什么向什么过渡?”
“这些铭文具有明显的装饰性,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