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1999 第10期 … ’99科幻小说银河奖征
星河
一
“我谨代表我国政府对您的光临表示热烈欢迎!”
加速完成得很快,失重状态刚一开始,星河便在飘浮中笨拙地伸出手去,抑扬顿挫的外交辞令运用得恰到好处。
“别‘我国’‘我国’的,咱都是一国。”
李征口操流利的汉语,大大咧咧地伸手向星河的右掌击来。由于对接近零重力状态的缺乏估计和不易把握,那动作就仿佛是要把这友好的手掌推开一样,结果使他自己在空中倾斜着翻了个不大的跟头。
“那可不一样,您老在那边是拿了卡的。”
面对同样的黑眼睛黄皮肤,星河抿嘴摇头,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有关法律规定“船舶或者航空器”均属国家领土,所以星河认为这理应包括航天飞机。而且他猜想对方说的肯定不是真心话,只不过是为了表示一种友好的姿态。据说在那边入了籍的人都喜欢假装忘记自己的原产地,毕竟已经对着那面经常变化的国旗发誓效忠新国家了嘛。
李征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按照协议,我将在即将到达的卫星处进行大量作业,而你应在机内全力予以协助,OK?”
这次实验飞行带有一定的商业性质。当然合同十分清楚,我方只负责此项工程中的交通运输工作。
星河所要承担的责任自然更少,他并不了解协作协议的具体内容。在这笔赚大钱的交易中,他只是一名普通雇员。
这里没有老板,星河和李征都是双方的雇员。
二
接近卫星的机动变轨过程持续了至少30个小时,负责与地面中心进行联络的是李征而不是星河,因此多少也制造了些新的障碍——尽管不是语言上的。
用来收集太阳能的翼板仍在工作,但星河却感觉它们像是迪斯尼的普鲁托头上耷拉下来的耳朵,显得有些半死不活——这么大的翼板肯定是在升空以后才打开的。其时李征的身影已经与庞大的卫星融为一体,但星河还是能够模糊地辨认出他那精巧优雅的动作,一如外科医生的开腹手术。也许是因为在太空中什么都美?
年轻的李征是那种与整个社会一起童年化的一代。他们大学一毕业就离开祖国前往彼岸,很小一部分人功成名就或者干脆融入那里的主流。不能简单地说他们不爱祖国,对此星河也能宽容地表示理解,但在面对这种人时心里觉得不是十分舒服。
“有困难吗?”星河本来不想打扰对方的工作,对方不开口时也不愿主动开腔。但是李征好像已经超时很久了。
“我找不到那块控制芯片。”李征沉吟片刻才开口,“卫星太不稳定,我的动作很不灵活。”
星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我再琢磨一会儿,过一会儿可能要回去再查看一下图纸。”李征随身携带着散发着荧光的图纸和检查单,他的意思肯定是要调用电脑里的资料,“再有半个小时吧。”
“这儿没有可口可乐吧?”
李征一开口,星河也觉得口干舌燥。他取来两个饮料管。
“本来可能有,不过现在没了。”
尽管星河说得十分含蓄,可对方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话里的情绪。他大度地笑笑。
李征从个人携带的物品中拿出手提电脑,开始调阅有关资料。星河并不好奇,但看对方并不避讳自己,便撇过头瞄眼去看。他奇怪的是上面充斥着俄文字句。
“这不是贵国卫星?”
“不是。俄国的。”李征头也没抬地随口说道,“去过吗?”
“什么?你是说俄罗斯?那还用说,我在那儿受的训。不过没机会认真逛莫斯科……我喜欢俄罗斯,向往莫斯科。”
“那里的确很美。”李征说,“莫斯科我也只是匆匆经过,倒是在西伯利亚逗留过一个星期。”
“西伯利亚冷吗?”
“没这儿冷。”李征指指窗外,“我说,你得帮我一个忙。”
“说。”
“卫星结构你应该懂一些吧?”
“懂一些。”星河刚一谦虚又马上反应过来:我应该没有出机的义务。
“三个半小时以后,你到卫星那儿去,把这块芯片换上。”李征的口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我实在不行,手抖得厉害。我只是个电脑专家。”
星河看着李征,笑着摇了摇头。
“没这义务?”李征试探着问道。
“而且目前我也无法与我的上级取得联系啊。”星河照抄了对方开始时那种公私分明的态度,眼睛像没处放似的在机舱里扫来扫去,“这可是贵方规定的。”
“事关重大啊!”李征换了一副面孔,“做做好事吧。”
星河掉头去看李征,可这回李征却没有迎视星河的目光,依旧注视着窗外,因此看不出里面是否真的含有恳求的成分。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他的目光实际聚焦于玻璃本身而不是它的外面。
“你不是喜欢莫斯科吗?”玻璃上有块小小的污迹,李征的手指在它周围来回地画圈儿,随即狠狠地就势一抹,“卫星要是不搞定,她就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了。”
他知道哪里是我的痛处。星河心想。是我自己告诉他的。
三
“还有三个半钟头呢。”星河眼皮没抬,说得也很随意,言外之意也稍带着表露无疑:这可不表示我答应你了啊。
“你要是一定想听我就简单说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征笑了,“你知道Year 2000吗?”
“Y2K?千年虫?”星河反问。
“对。这颗卫星得的就是这病。”
“它犯病的时候难道会紊乱甚至疯癫吗?”星河的眼睛突然放光,小时候的好奇心理开始作怪了,不过他觉得对方——还有俄国——是在小题大做。“激光装置咱航天飞机上又不是没有,给它一下把它轰下来不就完了,干嘛劳驾您这位名医专程跑上这么远的道?”
“你知道,前苏联天上的东西,几乎都是和军方有关的。”李征小心地斟酌着字眼,“它并不孤独。”
星河故作姿态地假装往外看看,以示他什么也没看见。
“它还有23个兄弟,其中不止一颗上面携带有核弹发射装置。”李征边讲边指着周围的漆黑,“要是直接击毁这只收集食物的工蚁,兵蚁们就会立刻倾巢出动,攻击攻击者。”
星河瞪大了眼睛。
“——我刚才已经把这种连带性的联络装置给拆除了。”李征看到效果已经达到,不失淘气地做了补充。
“瞧您这口气喘的。”星河长舒了一口气,“那现在揍它不就没危险了?”
“既然已经来了……”
“闲着也闲着?”李征的话没说完,但是星河已经明白了,“那为什么还要三个半小时以后?”
“需要在千年虫发作之前一小时到半小时之内更换程序。”李征回答得十分坦然,“格林尼治时间。”
“到时候它会有什么症状?”星河循循善诱,像幼儿园阿姨牵着小朋友的手过马路一样引导李征说出真相。
“简单说吧,天上的核威胁解除了,可地上的还没解除。”李征看星河的眼神无疑是在告诉他:你用不着跟我来这一套。
“60年代中期苏联曾试图研制一种空中打击系统,利用卫星上发射的激光袭击地面武装或摧毁地面武器系统。你知道,那时候正在冷战。”
“这个我比你清楚。”
“如果有足够的能量予以激发,可以获得很高能量的激光。但一颗卫星携带不了那么多能量,要想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打击还远远不够,因此这项实验预期目的不过是完成地面的定点接收,撑死成为一套信息传递系统——还得精度能够达到才行。当时的技术你也知道,数控精度和现在根本没法相比。”
星河想像着一群隶属于苏联红军的科研人员在西伯利亚的一个林间研究所测试着来自太空的光束。太浪漫了,星河心想。对于那一个一度十分辉煌的国度,星河总是脱不开这种浪漫的想像。
“但是在卫星上,接收和储存太阳能的装置容量却设计得十分巨大,因为当时的苏联当局准备长期冷战下去。没想到后来局势变得缓和,加上这套系统有很多毛病,因此只实验了一两次就废弃不用了。失去了地面的指令,光能就被一点点地缓慢聚集,而不再向下传送了。”说到这里李征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些许变化,仿佛呈现出一种轻微的恐惧。“因此现在卫星上所储藏的化学能就不是两三块水果糖的水平了,而是整整30年来的太阳光。”
“现在担心它突然发生能量泄漏……”星河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