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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物件,打开紧闭的窗帘,阳光照进阁楼,将空气中的灰尘也照得清晰可见。
阁楼的桌上搁置着好几台监视器,电脑前有厚厚一本笔记,笔记本下压着一叠文件。
我打开监视器,翻看那本笔记。笔记第一页夹着一张素雅的书签,‘我能用双手雕塑出完美的躯体,我能用画笔勾出动人的景象,但我无法雕塑仿造你的灵魂,我无法用画笔描绘你的眼睛,我妄想成就一件最宝贵艺术品,不用双手,不借工具,只以心,与难述之情——J’,书签上是赵谨行的笔记,一勾一划都是他的习惯。
书签后是一张素描,素描已经泛黄,看上去许久都没改动过,但素描中那张脸却是于我来说无比熟悉的。我在镜中看见的,是比这张脸成熟了许多,疲倦了许多的容颜。
不知为何,我心中竟泛起一点类似喜悦的感觉:我仿佛从许久前就被自己的爱人挂念着,用画这张素描时的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再往后翻,多是些速写随笔,后半本速写变得潦草,偶尔还有生涩的线条在其中。
我没多在意那本笔记,继续翻看文件夹。文件夹里放了好几个人的纸质文档,当我看到那几个名字顿时后背一凉,陈景然、汤岑、王浩宇。。。。。。我不知该叫这种感觉‘预感’还是‘既定事实’——赵谨行和这几起杀人案有关。我不敢再往下想,我害怕清楚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出我所料,文件夹中还有几名警员的档案,除了夏晓成,都已经被害。骇人的是,我在最后一页夹层中发现了一颗完整的指甲,按大小看来,应该取自男性大拇指,具体哪只手我不敢下定论。
我心有余悸关上文件夹,将这两样东西恢复原状,回头调出监视器中的记录,此时我再无空余去思索有关赵谨行的回忆,只有恐惧和紧张。
一个监视器中出现的是小小的卧室,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在卧室中徘徊,女孩正是陈景然,她时而朝监视器镜头看看,时而在床边坐下,最后她解开了发带,从桌中抽屉里摸出了一把美工刀,安详地平躺到床上。。。。。。
我没再继续看下去,因为我早已知道会看到什么样的情形,那双绝望的眼睛,濒死的生命。我听到某个声音在谴责我,谴责我的妥协,谩骂我的愚蠢。
调出另一个记录,我看到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那是我的卧室,我站在窗前出神,我收拾房间,还有我被案件烦得焦头烂额时扔书的模样,我就像一个小丑,在监视器小小的黑框里过着自己蠢笨的生活。
我没料到,最后一个监视器中,是丁寻的房间。
丁寻弓着纤瘦的脊背,他掩面坐在书桌前,我端水站在他身后。。。。。。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一边视如珍宝地抚摸着,一边将另一只手伸到自己身下。。。。。。
我干呕出声,边呕边流泪,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之际在地上摔了个踏实,带下一整张白布,一堆油画散乱地堆在地上。画中全是那个面孔,熟悉的梦魇。
丁寻、丁寻、丁寻。。。。。。全是他,我发疯似的在那堆画中翻找,每一个都和我像极,但每一个都不是我。
我跪坐在地,仰面哭泣,不知为何而哭。为自己的无用?为那些无辜丧命的人?为老友?为丁寻?还是为自己?
多可笑,我竟用了这么多气力去爱一个自己狠了入骨的罪犯。我想他肯定在偷乐吧,那个刑警,多可笑啊,我只需要做些小事就能让他对我迷恋成这样。。。。。。
多可笑,而且那个刑警,到了最后一刻,知道所有真相的最后一刻,竟然还在介怀,介怀那些油画里、速写里,全是丁寻而不是他!
多可笑,多可笑啊。。。。。。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承担这些心碎?如果我一开始就选择忘记丁寻,我就不会读警校,也不会和赵谨行扯上关系,不会被玩弄,不会被他利用来掩盖所有的犯罪。再晚些,如果当时我铁了心,没打开那扇阻隔我俩的安全门,恶魔也不会如此轻取我。
可是这么多如果有什么用呢?我苦笑,摸到腰间的配枪,枪掩在外套下,被我的体温捂热。
我要爱他,却也憎恨他,我要杀了他。
我收拾好了阁楼,将一切恢复原样。下楼时恰好听见关门声,赵谨行的脚步声听上去异常疲倦。等听见他在沙发上坐下,我从腰间掏出配枪,摸索着缓缓下楼,尽量控制着脚步声。
出乎我意料,我看到他窝在沙发中抽泣,无声地抽泣。
或许是听到我的脚步,他猛地将头抬起,满脸泪痕,眼中还包着眼泪,我微微一怔。
“小越。”他惊喜地直起身子,但瞬间黯淡了神色。
枪口正对他眉心。
顺着枪口向上看,我想我哭泣的表情应该很扭曲。
“就是你。。。。。。都是你。。。。。。”枪口不停的颤抖,我注视着他,脑海中却出现了那天的音乐喷泉,他弓着身子说‘我也不要失去你’的模样。
赵谨行并没回话,泪水顺着泪痕流下,精致的脸上堆满了痛苦和悲伤。
“结果你做这些,都是在利用我?”我苦笑,轻问他道,“你发现我吃软不吃硬,所以想出这一招,好得个免死金牌,以后你怎么犯案我都不会怀疑你?”
他摇头,慢慢合上眼,泪水照样留下。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因为我和丁寻长得像?跟我在一起足够你回味杀害他时候的快感?”我恨不得立即扣下扳手,但我发现我在这人面前,比我想象中无力得多。
他依然摇头,一言不发。
“你说话呀!”我歇斯底里朝他咆哮,“你说啊!你觉得我很好骗对不对?你说话啊!”我全身都在颤抖,不知因为愤怒还是由于其他。
他还是沉默,顺从地,聆听枪口的审判。
“你为什么杀他们?”
“我爱你。”
“我问你为什么杀他们!”我听出来了,这一次我的咆哮中带着哭声,内心中的那个自己在呐吼,在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身体。
“我爱你。”他掩面哭泣,“我想让你发现我,我想让你看到我,我嫉妒他们,我嫉妒聂长东,我嫉妒夏晓成,为什么他们可以触碰你?我不想让别人碰你!”他抓挠自己的头发,仿佛身处痛苦之中。
“王浩宇呢?那两个年轻人呢?”
“我不能让你怀疑我,我还要。。。。。。我还想和你永远过下去,但、但是我不得已,我不想被发现。。。。。。”他边哭边叫,蜷缩在沙发上。
我不忍开枪,不忍去责备他,事实上,我想拥抱他,说无数遍我爱他,但是我不想屈服,更何况面对这样一个残忍的凶手。
“袁老呢?”我已经懒得去推测。
“他什么都知道。。。。。。”
袁老什么都知道?那当时为什么要阻止我继续调查赵谨行?
“别骗我。”我突然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真像可怜的哀求。
“我没有。”他注视我,眼中还带着泪水,但没有撒谎的迹象。
“丁寻呢?为什么杀他?”我自己戳到了那一处最疼痛的伤口。
他再次闭上眼,听取审判似的,语气平静,但听来却悲恸。
“我没杀他。”
“什么意思?”
赵谨行神色黯淡,捧住我握枪的手,将额头抵上枪口,“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我太害怕。。。。。。我用了所有办法阻止他寻死。。。。。。我知道他很痛苦,但是如果我放他走,他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杀我吧。”他道,“杀了我吧。”
我感到无比好笑,从容赴死?还是在乞求我让他死?丁寻的死就这样让他痛苦?丁寻一人就能填满的内心,为什么还要拉我垫背?
“疯子!疯子!早知道你是疯子。。。。。。我、我。。。。。。”我就不会爱上你。
我从他手中抽出枪,恍恍惚惚地想逃开,却跌坐在地。
这场闹剧,我再也不想演下去。
我将枪口塞进嘴里,眼泪鼻涕一道流了出来,既然一切都是谎言和欺瞒,既然无法选择,那还不如、还不如。。。。。。
“小越!不!”他扑上前,掰开我的手指,将枪从我嘴中拿开,情急之下用手掌堵住枪口,欲把枪夺走,“求你,放开吧,小越。。。。。。”
我没听错吧,呵,一个杀人狂,叫我别自杀。你不是嗜血吗?你不是热爱杀戮吗?你不应该享受我的鲜血和冰凉的尸体吗?
我放弃了所有挣扎,任凭这副麻木的躯体被赵谨行抱在怀里。
赵谨行,你到底爱我吗?我说的是我,丁越,不是丁寻。
“小越,我求你了,别离开我,别像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