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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长辈交待了一通,把守夜的任务交给了江尚轩。薛父反反复复强调:“医生说了,半夜里要是头疼或者发烧一定得通知他们……还有,你看紧一点,别让那个人进去。”
江尚轩愣了一下,看了眼靠在拐角的赵熙宁,毕恭毕敬地把这重任给揽了下来。再瞧了眼在边上无所事事的肖亦,理所应当似地发号施令,要他把二老给送回家。肖亦笑着凑到他后颈:“要让我办事,是不是得先给点好处?”边说,一双不甘寂寞的手已经摸进了衣服下摆。
江尚轩笑得不可捉摸,忽然冷不防地抬腿,膝盖恰到好处地抵在了肖亦的重要部位。
走廊上很快就变得静悄悄,江尚轩回到病房,发现薛只已经睡着了,抱成个小刺猬的样子蜷在被窝里,眼角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点水渍,像是眼泪。江尚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做着什么样的梦,但也许每一个梦里都会有一个赵熙宁。他走出来,看见赵熙宁就站在走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薛只的病房门。
江尚轩看着他,有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发生了以后,他没多想,通知了赵熙宁,即便自己平时他有多不待见这小子,薛只毕竟是他的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架空他的知情权,江尚轩干不出来,他没这么卑鄙小人;可他叔叔那边,确是言行决绝,分明是想趁着这个意外把薛只给弄回家,最好是就此跟姓赵的一刀两断。江尚轩甚至觉得薛只他爸得知自己的儿子上了脑袋还会有那么点遗憾,遗憾他没有把同性恋的那部分记忆和本能给忘得一干二净。而自己,就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江尚轩咳嗽了一声,试图化解尴尬:“你进去吧,请一点,他睡了。”其实说句心里话,自己对赵熙宁也真没多少坏印象,只是薛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突然之间就成了别人的,心里头多少有点不痛快、不平衡。都说他江尚轩有恋弟情结,他认了,打小就认了。他失去了一个弟弟,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他一直觉得,如果没有薛只在他身边没心没肺地笑,他的人生将会多么寂寞如雪。所以,这种长久培养的感情才会变得这么微妙,不是喜欢、依赖或者感激这样的词就能简单概括的。但唯一清晰的是,他想看到薛只好。
赵熙宁用行动代替了言语,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病房,在薛只跟前坐下。终于看清了,这小子脑袋上缠着纱布,睡得很沉,鼻息里还有微弱的近似呼噜的声音。在走廊上的时候,他听人民警察说了大概,明白了薛只是怎么伤成这样的,手里没两把刷子,还学人多管闲事。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戏码,赵熙宁觉得自己都快听腻了,薛只就再也没有新鲜点的事能跟自己分享的了。赵熙宁一直觉得如果换作别人,一定累了,心更累,可是自己却感受不到,心里装着满满的全是痛,就好像伤在薛只的头上,疼却是自己的。要是真是这样,倒也好了,赵熙宁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揉了下发酸的鼻尖,狼狈地笑了。
靠在薛只胸口,就这么熬了整夜,提心吊胆地观察着薛只每一秒的神情,生怕真像医生说得那样,病情恶化。可薛只还算争气,一晚上都睡得很踏实,就像往常在家里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睡得死沉。
江尚轩问护士借了个休息室睡了一觉,起来跟赵熙宁换班,看见他一夜过来,黑眼圈很重,憔悴了不少:“先回去吧。”
“没事,我给他买早饭去。赵熙宁打了个哈欠,却又硬是挺起了精神。江尚轩看他还穿得那么单薄,看不下去,脱了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见赵熙宁难为犹豫的样子,只好把话说得狠一点:“穿着吧,别薛只还没好,你又趴下了,你可别指望他来照顾你。”
于是抓了衣服就走,回来的时候不想薛只他爸已经到了,医生也来了。赵熙宁站在病房外,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有护士说病人刚才昏迷了。
昏迷?赵熙宁懵了,他走的时候他明明还睡得好好的,嘴里还嘟囔着说梦话了,他说赵熙宁,给我剥螃蟹,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昏迷了?!
过了不知多久,江尚轩出来了,薛只他爸也跟了出来,赵熙宁觉得自己的每一下心跳都是沉甸甸的。江尚轩走到他跟前,脸色很难看,有什么话似乎难以启齿:“赵熙宁……刚才医生作了检查……”说到这,又迟疑地看了眼薛只他爸,“你要有思想准备,薛只……可能……可能以后走路会不方便。”
“什么意思?”半晌,赵熙宁才郁郁地问了这么一句。
薛只父亲轻咳一声:“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33章
阴冷的茶室,赵熙宁低下头,用手遮了一下从窗口探进来的阳光。麻木地伸手去了茶碗,喝了一口,很苦,非常苦,比他有生以来喝过的每一杯茶都要苦过百倍。
薛父看着他,神色依旧如前日般肃穆:“赵熙宁,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想的事情很简单,怎么把眼下的工作做好,怎么努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一马平川的前途永远都只是为那些有所准备的人余留的,所以到了一个恰当的时候,我凭着多年的积累和远见赚了第一桶金。我自认在经商方面也没有多少真正的天赋,靠的不过是踏实谨慎,但有一条至理名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行得通。”薛父放下茶碗,沉默了片刻,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赵熙宁:“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你应该听得懂。”
“……”赵熙宁细细品味着那句话,毫不退缩地迎着那道咄咄逼人的目光,“这话我听得明白,我也知道你找我来想对我说什么,但对我而言,眼下,我不会有第二个选择,薛只以前跟我在一起,将来也一样。”
薛父浓黑的眉毛扬了起来:“以前的事,已经既成事实,你当然理直气壮,可是今后呢?赵熙宁,你刚才也听见了,薛只因为这次意外留下了后遗症,将来可能连走路都会有不便。”
“我听见了。”赵熙宁感觉到自己捏着茶碗的手慢慢地渗出汗,短短十多个小时,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知道薛只闯祸了,严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想未来从此拐上了另一条歧路,可它确确实实发生了,真实到赵熙宁每想一下,都会觉得呼吸疼痛,“我会照顾他。我会带他做治疗、做复健,直到他好为止。”
薛父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端详着他,好一会儿,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治疗?你拿什么给他治疗?如果我告诉你,他的病治的好,只有国外能治,而且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你怎么办?你有那么多钱么?”
赵熙宁沉默,他知道有很多事情从来都不会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对什么期望的时候,只需要简单地畅想一番,豪言壮志可以不负责任,但现实会告诉你你是多么荒唐可笑。赵熙宁不想去保证自己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他信奉的只有四个字:“事在人为。”
“一步错,步步错。”薛父为他倒满茶,“你没必要背着一个与你无关的包袱,毁你刚刚开始的大好前程。薛只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什么德性,飘忽不定,太过情绪化。就像你手里的这杯茶,苦得让人咽不下去,你非要去咽也不是不可以,即使你喝的时候可以劝慰自己一口闷下去,但回味终究是苦不堪言的。”
赵熙宁盯着茶水看了看,就这么喝了下去,眉头不皱一下:“我知道,在别人看来,或许真的很苦,但人和人真的很不同;还有你说得并不完全对,我从来没把薛只当过包袱,他跟我在一起以后,我觉得每天都很快乐,就好像人生有了奔头;您更不该把‘无关’二字强加在我身上。”
“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觉得薛只有什么好?”
“因为他是薛只,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爱我。”赵熙宁替薛只的父亲倒上了最后一杯茶,起身,然后决绝地穿过冰冷的走廊。
江尚轩靠在病房门口,看见赵熙宁渐渐走近,推着一辆不知从哪儿借来的轮椅。他没拦他,任由他进去,病房里很快传来薛只闹腾的声音。他以为江尚轩真的没把这事告诉赵熙宁,所以当赵熙宁出现在自己面前,薛只的心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