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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夜幕四合，如水的月光下，他清楚地看见母亲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他走向母亲，母亲却慢慢后退。云杭焦急起来，开始奔跑。母亲依然笑着，转过身，飘然隐没在黑夜之中。月光随之消逝，周围漆黑一片，厚实而沉重地挤压过来，无法冲破。云杭惊叫出声。
………………
引擎声由远而近，夹带着车轮轧在碎石路上的声音，随着夜里温暖的花香，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是父亲吗？云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闹钟——午夜刚过。他有些奇怪。一般情况，如果父亲未曾回来晚餐，就不会回家过夜了。
云枫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慢慢踱出卧室，来到回廊，俯在云石栏杆上，向楼下的大厅张望。门口处，有两个人影。
几盏壁灯先后亮了起来，云枫看清是总管于申和男仆艾瑞克。
两扇大门无声地敞开，艾瑞克迅速走下石阶，来到车前，打开车门。
父亲最先走进大厅，艾瑞克跟在后面，打横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楼梯上到一多半时，父亲抬头，看见他，举手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云枫注视他们进到一间客房，犹豫了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没有关门。
过了一会，父亲象征性地在门框上敲了两下，进来把门带上，说：“那是你的三弟，叫云杭，以后住在这里。”
“为什么？”
父亲仔细看了他一眼，“云枫，你已经十六岁了，不至于和我耍小孩子脾气吧？”
云枫没有回答，只是直视着父亲。
父亲叹了口气，“杭儿的妈妈丢下他走了，所以我带他回来。今天太晚了，我不想吵醒你母亲，一切问题，等明天再谈，好吧？”
“他…妈妈是蓝茵吗？”
父亲的脸上现出惊讶，随后疲倦地说：“是不是你那天就猜到了？”
父亲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参杂着酒精与香水的气味。
女人的香水。母亲之外的女人。
云枫厌恶地后退了一步。
父亲说了句，“我希望你和云檀都能够善待弟弟，”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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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霓虹》梓园郁金著——第一章（上）母去父来
夜的霓虹 上卷·挚爱 第一章（下）——兄弟初见
章节字数：3090 更新时间：10…03…10 02：51
云枫陷在在沙发里，睡意全无。
他一向知道父亲有外宅，有别的孩子。到底几个，他不清楚，也没有兴趣了解。在香港安身立命的男人，稍微有几个闲钱，养小老婆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楚家这样的豪门。但是这种事，在这个家里，是不被认可的。他的母亲，出自上海的徐氏，祖上为英国买办，算得上家世渊远，四八年迁至香港后，正经风光了三十几年。后来慢慢有些败落，但底子还是厚实的，子女教育，依旧完全英式。母亲一贯奉行英国贵夫人的政策，随你情妇万千，我一概不闻不问，根本不承认小老婆这种东西，也就杜绝了他人想认祖归宗企图。现在父亲忽然要认这个云杭，只怕会有一番波折吧？
知道蓝茵，纯粹是偶然。
大约一个月前，甘奇画廊有一个摄影展览，他去观预展，却碰到对摄影兴趣不大的父亲，有些意外。父亲与甘奇有点交情，所以他以为父亲只是替朋友捧场，也就释然。画廊里挂着十几张大幅黑白照，主体都是同一个女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非常美丽的一张脸，神情若即若离。这些照片的手法虽然算得上新颖，但也说不上有多么非凡，之所以能够抓住观众，在于相机采用的，是爱人的视角。电光火石之间，云枫忽然明白，那也曾经是父亲的视角。
于是特意问了一下，得知那女子叫蓝茵。
真是一个老生常谈的故事。有钱有势的大亨，美丽浪漫的情妇，才华初露的艺术家。好象一部法国小说。多余的，便是这个名为云杭的孩子。
一声惊叫从什么地方隐约传来。云枫坐直身体，侧耳倾听。从微风摇动树叶的细碎声响中，他辨别出又一声惊叫，连忙起身，快步来到那间客房门前，小心地打开房门，又在身后轻轻关上。
哭叫声出自大床上缩成一团的黑影。
云枫上前，拧亮了床头灯。
云杭闭着眼睛，双拳紧握在胸前，一声接一声地惊叫，脸上满是泪水。
云枫心里一紧，伸手捂住他的嘴。
云杭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挣扎。
云枫急忙松手，改势握住他的肩膀，低声呼唤，“小杭，小杭，别这样叫，不过是梦，没事的。”
云杭的眼睛终于聚焦，惊慌地望着云枫。
“没事的，小杭。”云枫重复地安慰他。
云杭静下来，环顾四周，目光又落回到云枫的脸上，轻声问：“你是谁？”
他说的是普通话，云枫也用普通话回答。
“我叫云枫，是你哥哥。”
云杭静静地看了云枫一会，垂下眼睛。
云枫未曾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睛，心里有一种奇特的感动。
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方手帕，替云杭拭去额上的细汗和脸上的泪痕。
云杭湿漉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低声说：“哥哥，谢谢你。”
“小杭，继续睡吧，好吗？”
云杭点点头，又略带企盼地问：“不关灯，可以吗？”
云枫微笑，“当然可以。”
………………
早上醒来时已经过了十一点，云枫诅咒了一声，匆匆冲了个澡，下到饭厅。
艾瑞克适时发问：“枫少爷想用点什么？”
云枫说：“给我一杯冰摩卡就好。”又问，“我母亲在哪里？”
“夫人在橘室。”
云枫看了他一眼，“杭少爷呢？”
艾瑞克干巴巴地说：“杭少爷和檀少爷在棋室。老爷工作去了。”
………………
母亲穿了一件深蓝色丝缎绣花晨装，坐在藤椅里，面对落地窗外花园里浓重的碧绿，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听见他的脚步，母亲转过头来，道了一声早安。
云枫回致问候，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小心地说：“妈妈，关于云杭的事……”
母亲淡然说：“没有什么，按你父亲的意思好了。”
云枫很惊讶，忍不住问：“妈妈真的不介意？你不是反对认祖归宗？”
母亲说：“这不是什么认祖归宗。云杭是弃儿，算是由我收养。”
云枫犹疑地问：“这样的话，如果别人……”
母亲打断他，“枫儿，你听好，楚家现在有三个儿子，但仍然是长子为先，一切照旧。楚家的产业，四分之三归你，四分之一归檀儿，对云杭，我们保障他衣食住行到二十一岁，再送他一套公寓，其它没有。收养他，是因为蓝茵早就与你父亲分手，她放弃云杭的声明也通过律师归档了。至于别的那些人，纠缠不休，你父亲想起来时去看一眼，塞塞钞票，统统随他，不过和嘌妓一样，和楚家一点不相干。”
云枫听了，便不再担心，转换话题说：“云杭很讨人喜欢，对不对？”
母亲扬了扬眉毛，“是啊，漂亮得不象凡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少见。”
云枫疑惑地望着母亲，猜不透她的意思，问：“妈妈不喜欢吗？”
母亲淡淡一笑，“不是我的亲生，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枫儿喜欢就好，总归是你的弟弟，血浓于水。”
………………
云檀侧过头，嘴角向上挑了挑，算是和云枫打过招呼，俊美的面孔却绷得很紧，眼里带着一丝阴霭。云枫便知道，无论他和云杭在什么游戏，至少已经输掉了三盘。
云杭扬起脸对云枫笑笑，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按动鼠标。
云枫走过去，坐在二人身后，发现他们在玩《半条命》，不禁皱眉。
“毛毛，怎么玩这个？小杭只有十岁……”
云檀斜了他一眼，不悦地说：“这是IGN选出的本年度最佳游戏，会有什么问题？看到没有？三三已经玩到得心应手了，你真不必来扮演道德警察。”
云枫看着他，轻轻摇头。
云檀翻翻眼睛，“啪”地一声，按下逃逸健。
云杭不安地看看两位哥哥，乖乖退出游戏。
云檀换上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