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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陈朗青那张俊朗的脸上覆盖上了深深的阴翳。
“排骨怎麽卖的?”陈朗青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小,可谁叫他没钱,没底气呢。
正忙着替别的客户剁排骨的售货员头都没有抬起来。
“上面挂着价格呢,自己看。”
陈朗青当然看到了那令他望而却步的价格,不过有时候人就是这麽矛盾,明明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看到了,可就是不愿意相信,总想着有一个人来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而这时候,陈朗青是多麽希望能有用一个人告诉自己,自己和傅云飞之间这种种不过都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们还是当年那麽恩爱,那麽幸福,有爱饮水饱。
“肉排十八一斤。”售货员的语气里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和陈朗青一样,他们都是最底层的老百姓,肉卖得再贵,进不了他的口袋里,也不会多他一分好处。
“那……那给我来两斤。”
兜里还有四十九元七毛,陈朗青算了算,买两斤肉排,把上面的肉剃下来,再买几个土豆就可以好好做一顿土豆烧肉给傅云飞补补身体了,剃下来的排骨煮一下还能多一碗排骨汤,不是说排骨汤对恢复伤口很有用吗?还有四天才发工资,剩下的钱再买两把挂面,勉强能撑过去才是。
回到家里,傅云飞仍在被窝里昏沈沈地睡着,陈朗青放下菜,蹑足走进了卧室。
对方紧紧地攥着被子,身子略略地蜷缩了起来,因为被子不够长,有只脚还露在了外面。
陈朗青见状赶紧替傅云飞把脚塞进了被子,然後又走到床头,凝视起了傅云飞那张隐隐浮现着痛苦神色的面容。
这张脸他见过太多次了,就算在梦中也时常梦到。
十年的感情,不管是爱也好,是恨也罢,早就使他陷了进去,一刻也无法自拔。
要不是那麽爱,哪来的这麽恨?他以前是那麽爱傅云飞,为了他义无反顾,背井离乡;而後来傅云飞却是那样辜负了他,乃至是抛弃了他,如何叫他不恨。
但现在好了,对方傻了,又为自己伤得这麽重,陈朗青的心底再也没有容纳当初恨意的地方。
他只想以後的日子里好好照顾这个傻子,再一次兑现对方与他之间天荒地老的承诺。
往事一幕幕,不堪回首,陈朗青嘴里涌出一抹苦涩的味道,慢慢地蹲了下来。
他茫然地看着傅云飞痛苦的睡颜,双唇嗫嚅着凑了过去,轻轻地吻了吻对方笔挺的鼻梁,然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抱住了那张让自己爱过也恨过的面容。
“云飞,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傅云飞被陈朗青弄得一阵发痒,抽了抽鼻头後,缓缓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到了蹲在自己面前满目温情的陈朗青,傅云飞呆滞的脑子里也不由自主地升出了一丝暖意。
他咧嘴一笑,眼里还涩涩的,虚弱地对陈朗青说道,“阿青,真好,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呢。”
陈朗青也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揉了揉傅云飞那头散乱的头发,说道,“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吃的。”
“嗯。”傅云飞像个听话的小孩子那样露出了一抹天真纯净的笑容,他缩着刚才伸在被子外面冷到的脚,竭力想多获取一些温暖。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吃过这麽香喷喷的红烧肉了,傅云飞盯着菜碗不停地吞口水,可陈朗青还在厨房收拾,他自然不会也不舍自己先吃一口。
等陈朗青把排骨汤端进来的时候,傅云飞这才兴奋异常,吃饭的时刻终於到了。
陈朗青替傅云飞舀了一大碗汤,放到了他手里,柔声说道,“先喝点骨头汤,补补身子。”
“嗯嗯!”傅云飞仰头就喝完了还算香浓的排骨汤,接下来便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朝红烧肉戳去。
陈朗青看见傅云飞夹肉时专注而严肃的神情,忍不住就想笑,他夹了一大块烧得软糯的红烧肉放到了傅云飞的碗里,“来,吃这块。”
“好吃,真好吃!”
傅云飞吃得满嘴都是油,他傻乎乎地笑着,似乎身上的疼痛在吃到肉这一刻已经远去。
陈朗青也满是欣慰,他就那麽看着傅云飞,连自己碗里的饭都忘了吃。
然而正忙着吃肉的傅云飞还是发现了陈朗青的反常,他看见陈朗青那双几乎没动过的筷子,嘴里包着满满的肉嚷嚷了起来,”阿青,你怎麽不吃呢?你也要吃啊,来,给你吃。”
傅云飞笨手笨脚把一块红烧肉夹到了陈朗青的碗里,双目死死地瞪住了对方。
两斤排骨上面的肉割下来并不多,陈朗青实在舍不得多吃一口,可没想到傅云飞却在这时候仍考虑着自己,就像当年一样。
傅云飞比自己大几岁,一直像个大哥哥似的照顾着自己,虽然之後很多事都变了。
但是那些有过的感情,却不曾被忘记。
这些温暖的回忆也是陈朗青在自己那段最艰难痛苦的时光中唯一的慰藉。
“好,我吃,你也多吃点。”陈朗青缓缓地点了点头,把肉塞到了嘴里,不知为何,本是美味可口的红烧肉吃在他嘴中却是那麽苦涩,那麽令人感伤。
“嘿嘿……嘿嘿嘿……”
傅云飞看见陈朗青听自己的话吃了,这才又埋下头使劲地扒起了米饭,笑得一脸天真得意。
☆、第二十三章
即使人生毫无意义,生活也仍要继续,更何况对陈朗青而言,他的人生现在正面临了第二次重新开始。
如果说他十七岁和傅云飞携手私奔是人生的第一次真正的开始,那麽现在,他决心好好和傻了的傅云飞过日子无疑是第二次人生的开始。
光靠陈朗青那点工资如果养活两个大男人的确困难,更何况现在傅云飞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他得努力点赚钱给对方买点药买点好吃的养一下身子。
陈朗青连做梦都在想着怎麽赚钱,要是有足够的钱,他们就可以住进有暖气的房子;要是有足够的钱,他就可以给傅云飞买一件厚实暖和的外套;要是有足够的钱,他就能让傅云飞三餐都吃上肉……
可是他只是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超市搬运工,就连富贵人家的狗都吃得比他和傅云飞好。
傅云飞脚伤外伤虽然慢慢愈合了,但是陈朗青也发现对方走路的姿势开始变化了。
看着傅云飞每天一瘸一瘸地走向自己,陈朗青的心也跟着对方费力的步伐一点点被撕裂。
超市里的一些员工也和陈朗青一样,经济上并不宽裕,大家都在想怎麽多赚点钱补贴家用。
休息室里那台二手电视正在播放着社会新闻,忙了一天的搬运工和其他的杂工们都聚在这里稍作休息。
陈朗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沈默地坐在人堆里,吃着超市提供的那份便宜快餐。
新闻里的事情总是有好有坏。
一个贫苦人家的少年通过努力考取了某重点大学,之後被一家着名公司□□的令人奋进的消息。
电视屏幕上出现的少年清秀中带着些许羞涩,陈朗青一边吃饭,一边抬头瞥了眼,心头微微一痛。
十年之前,他大抵也是这少年般的模样,被人寄予厚望,最後却因为一个男人放弃了学业和前途。
他曾以为和傅云飞在一起,不管吃再多苦他们都会因为彼此的存在而感到幸福,可谁又知道,痛苦也是这麽来的。
但是现在,之前那些恩恩怨怨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和傅云飞之间又回归到了那种相依为命的关系。
就好像哥哥的歌词里唱的那样──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
陈朗青苦涩地笑了笑,心中说不出到底是什麽滋味。
当初被傅云飞赶走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就算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活给那个人看。
其实,只有陈朗青自己才知道,他也没有那麽坚强,要不然他的心里也不会总放不下傅云飞了。
周围是工友们羡慕的交谈声,这群靠苦力挣口饭钱的男人都巴不得以後自己的孩子也是电视里那个少年那样,能够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境遇,别再像他们父亲这样下苦力去赚仅够糊口的钱。
吃完晚饭,陈朗青和工友们把最後一点东西搬完後,急匆匆就赶了回去。
傅云飞还没吃东西呢,对方肯定饿坏了,可他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的,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去照顾对方,也不方便把对方带在身边照顾。
还好,回到家里之後傅云飞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
没有暖气的房间很冷,傅云飞也没有一套好点的厚衣服穿,身上仍披着陈朗青走前给他裹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