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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他低眉顺眼地咕哝道。
师三爷正在烦躁,也没抬头去看他,只背对着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么晚回来,快去吃饭吧。”静了片刻,又叮嘱道,“让刘妈给你热一下饭,别贪图简单吃坏肠胃。”
林小鱼“哦”了声,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然而师三爷的关心到此为止了,他没有到他跟前来望闻问切一番。
林小鱼觉得自己是受了冷落。小舅舅以前拿他当宠儿似的捂着疼着,可是自从有了葛岳峙以后,他从小舅舅那里得到的关爱就日益减少了。
他把眼泪一抹,抹出张花猫脸。他在葛岳峙那个冷血大魔头手中吃了苦头,小舅舅却一点不关心他,他不知道葛岳峙仗势欺人,在所有人面前给他难堪,总以为全世界就葛岳峙好,他林小鱼就笨,谈锋就坏。小舅舅偏听偏信,一点都不公平,真是令他难过极了。
林小鱼正待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葛岳峙远远走来,顿时就冷了脸。他的视线在门外的葛岳峙和屋内的师三爷身上来回交替扫过几次。他忽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一对水濛濛的杏核眼,并且红了眼眶。
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明白了,小舅舅等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他呢,他却还在自作多情等着他来安慰!
想用冷落的方式逼迫他离开谈锋吗?他才不会妥协呢!
林小鱼决定绝食抗议!他知道这招对自己小舅舅而言是个大杀招,等会刘妈就会将他不吃晚饭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知小舅舅,小舅舅就会害怕得立刻认输服软。
这一招,屡试不爽。
林小鱼鼻孔朝天,朝自己舅舅哼了个极为嘹亮的鼻音以示不满。他赌气似的一扭身,一跨两阶“蹬蹬蹬”就埋头冲上了二楼。
一声巨大的摔门声把师三爷从错愕中惊醒过来。显然他刚刚一直在出神,小孩儿那挑衅的鼻音扑了个空。他皱着眉头琢磨了下,闹不明白无忧无虑的小外甥究竟在纠结些什么。
他将表情再次放空,专心致志地谋划起下一次的徐家拜访计划。
不一会儿,葛岳峙背披着绚烂的霞光,拖着长长的影子进来了。
“三爷,我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师三爷头也不回地“嗯”了声,摆手随意道:“这么晚回来,快去吃饭吧。”静了片刻,他习惯性地又补上一句,“你自己热一下饭。”
“是。三爷吃过来了吗?”
“……嗯。”
“三爷,主家大爷送了副镇纸过来,要看看吗?”
师三爷支手托腮盯着电话出神,没理会他。
葛岳峙朝前一步:“三爷?”
师三爷点点头:“啊?嗯,吃了吃了。”“……三爷,需不需要我——”
“不需要不需要,去去去。”师三爷停了一下,转过头来,“我是说快去吃饭,乖。”
葛岳峙低下头,微微躬身。他眼盯着脚下的地毯,恭敬地应了声“是”,然后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走出客厅后,他并不急着去用餐,而是走到棕榈树旁边,掏出手机打了电话。
当他识破柯许的诡计,重新回到那片住宅区,一个人站在洗手间等待林小鱼自投罗网的时候,事实上,他确实无法遏制地产生了一丝丑恶的想法。
林小鱼当时正背贴着墙壁站在天台外面。他知道外面廊道有多窄,穿堂风有多大,做贼心虚的林小鱼又有多害怕。他看见他的身影投射在窗外,这时候,只要他轻轻地哼上一声,他绝对,绝对,能够轻而易举,不留痕迹的,把林小鱼吓出个失足坠楼来!要知道,那里可是七楼,下面是水泥地小巷,就是他逮住柯许的那个地方,还有很多散落的砖头,泥石土灰。这种高度和下落地点,难道还存在悬念吗?
除掉林小鱼这个障碍,对他而言真比喝水还要简单。事后他回到客厅和保镖屋主一起等,屋外的摄像头会忠实地记录下这场悲剧。行凶道具、指纹跟人影,什么疑点都不会有,怎么看都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林小鱼那么单薄瘦弱的可怜孩子,也许是被风刮下去的呢?师三爷只会以为是林小鱼学艺不精,能去怪谁?怪自己命不好吧。而且,杀人对他葛岳峙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怕的呢!
只是——
葛岳峙望了眼客厅的方向,目光深邃而温柔。
第21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只是——
葛岳峙望了眼客厅的方向,目光深邃而温柔,就好像他能透过墙壁看到师三爷脸上去似的。只是他不能忍受养父的悲痛罢了。
谁都不可以伤害他,就是他自己也不可以。但凡会使他难过伤心,无法接受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即使他真的很想铲除林小鱼这个镇日添麻烦,从来不奉献,只会恃宠而骄的米虫!
电话在一阵忙音后终于接通。
“三爷今天去探望徐博雅,在病房待了多久?嗯,出来的表情怎么样?动作呢?有没有……”
客厅里。
师三爷幽幽喟叹了口气,迟疑地将目光再次投向茶几上的电话。
他忽然坐立难安,着火似的跳起身,在电话机旁边没头苍蝇般,背着手垂着头团团转。急急踱了几圈后,他拉上窗帘,重新找了张小凳子,在小凳子前抱膝蹲了下来。
一株高大苍绿的常青树挡住他的身影。
他开始数凳子边沿的镂刻花纹。
打电话,不打电话,现在打,明天打……
然后第三个客人来了。
小虎斑头顶“王”字,上竖尾巴,绅士似的踮着脚尖,傲慢优雅地从隔间走了进来。绿茵茵的眼睛安静地朝墙角看去,机智的它一眼就瞄到了师三爷孤独的背影。一个箭步朝上跃起,它飞过前方作为掩护用的常青树,轻飘飘地窜上师三爷的肩膀。尾巴竖勾起,耳朵耷拉下来,它像没骨头一般把身躯曲起,斜探着绕了出去,纠缠住主人的脖子。
“别闹我,去去去。”
师三爷摇头摆尾,奈何脖子上的狗皮膏药粘性十足,就是甩不开。他被小虎斑缠得没了脾气。他怕痒,尤其小虎斑还尽朝他劈头盖脸地嗅嗅舔舔,他也没法集中精神去焦躁了。
将脸颊很亲密地在小儿子温热柔软的身体上蹭了蹭,师三爷两手夹在它腋下将它架起来,举高亮在凳子上方仔细瞧了瞧,越瞧越是喜爱,觉着谁也没自己儿子好,漂亮又温柔,而且纯天然,没化妆。
小虎斑鞠着前脚,后脚踩在凳子上,仰着猫脸看他。它朝他“喵喵”叫了两声,声声缠绵悱恻,深情的了不得。这一人一猫相见两相爱,顿时就皆把外物通通抛掷脑后,起身一起去修(can)葺(hai)花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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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葛岳峙到师三爷书房里,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做了一番详细报告。
师三爷坐在书桌前,锁着眉头,两手交叉,支肘撑着下颌,满脸的心乱如麻。
从小到大,别说暗杀,便是绑架勒索,他也没真遇见过。他活得一板一眼,与世无争。自以为行得正坐得端,俯仰间无愧天地,不该遇上这种糟心事。没想今日却闹出一场阴谋暗杀来,而且这事恐怕还牵连进了一个林小鱼。
师三爷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外甥,那孩子脾气是娇纵了些,但本性不坏,长这么大,别说手无缚鸡之力,便是虫子也不敢碾死一只,又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义兄呢?由此可见,这事就是那谈锋在搅风搅雨无差了!
一个戏子,收买一个家仆去对付他的主人,设计暗害情人的兄长,为的什么?也许对方要对付的不是葛岳峙,而是他师慎行?
师三爷想不明白。如果是为了家产,他师三的家产也不是林小鱼继承啊。他应该去陷害那个姓林的奸商吧?敢情是私仇?话题便又绕了回来,他师三没得罪过谁啊!
师三爷长这么大,在逻辑推理一道从无成功案例,这时也依然保持历史记录。他绕了一圈,把自己绕了个头晕眼花,最后只能冲着自己大发雷霆。
他一掌拍在书桌上,拍了个巨响,怫然不悦道:“肯定是那个戏子,没错,就是了!可恶啊,我师三最恨的就是这种小人,只会躲在背后玩些不入流的手段!无耻!小葛,”师三爷朝恭谨立在自己面前的养子下达命令,“你明天就带人,把那戏子给我请过来!——不,在家会遇上小鱼,那个混小子等下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