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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是一阵交锋,茅同真慌了,一脸儿惨白,他位高权重,显然并不想跟我搏命,于是铜棍也扔开了,转身就想跑。然而此刻他的脚下,又莫名其妙地长起了一串野草,将他的双足给缠绕住,竟然走脱不得。
我转过头去,但见躺在地上的小妖朵朵,正在勉力地高举右手。
在她白嫩的指间处,有青色的光芒缓缓生成,并且朝着茅同真的脚下,流动而去。
她是那么的勉强,仿佛在使尽了全力,小小的身子不断抖动,发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了一般。
我的心中满是悲愤,快步上前,朝着茅同真再次拍去。此刻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惊慌,再也没有了戾气,没有肆无忌惮的可恶笑容,没有刻薄寡恩的讥讽……他是真的怕了,锐气顿失,手掌上面灼热的温度,也变得软弱无力起来。
在我暴风骤雨的攻击之下,他竟然连消解腿下那些并不强大的青木乙罡,都不能够,就这般被牵制着,跟我硬碰硬。
又过了几十招,他的气息逐渐开始凌乱起来,口中大声呼喊:“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比我还要持久的力量,不可能的……”
我并不跟他接话,红着眼,咬着牙,让自己的脸变得格外狰狞可怖,沉默,然后往茅同真的全身各处击去。
因为小妖朵朵在拼死帮我拉扯住了茅同真,我不会浪费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
我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干倒他!
所以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与之相反的,是茅同真,在经过这一场实力和意志的较量之后,他终于处于了崩溃的边缘,战至后来,他根本就抬不起手来了,往往我出了三招,他才能够抵住一招,而我另外的两招,则全部都击打在了他身上的玄武水甲之上。
他这附身灵体,不愧是用玄武来命的名,坚实得很,像我这般程度的攻击,莫说是拍个几十掌,说不定我累死了,也突破不了他的防御。不过我并不会这么蠢,既然是灵体,那么我的恶魔巫手,便能起得了作用。
于是我化掌为抓,一把抓住他身上那软硬适中的灵体,气沉丹田,引导腹中下丹田那股磅礴荒凉的气息,点燃恶魔巫手。
当我的双手燃至最盛的时候,便听到一声低沉的嘶吼,接着有嗞嗞的燃烧声传来。
一阵黑烟冒起,茅同真变成了落汤鸡,淋了个通透,而我的手上,则出现了一个浑身游动着数个玄妙无比符文的灵体,水母一般,吱吱叫,十分凶悍。这玩意,便是四象封魔阵中的阵灵,虽然不是真正的玄武精魂,但也是十分珍惜的,倘若不是四象并不完整,我说不定还会在这家伙身上吃亏。
于是我咬着牙,准备将它给炼化了,然而身后的小妖却喊了起来:“不可,给我!”
我回过头去,只见小妖伸出手,一脸渴望地看着我手中的玄武阵灵。
知道她有用处,于是我心中狂喜,劲力一震,便将其意识抹去,然后朝着小妖扔过去。
小妖伸手,勾住这缥缈若无的灵体,双手如同揉面团一样,整治了一番,然后瑶鼻微动,竟然将这阵灵,悉数吸入体内。玄武阵灵被抽,茅同真湿淋淋地跌倒在地,又看到小妖将其吸入体内,盘坐在地上吸收,他顿时就有些崩溃,“啊”的一声大叫,整个人仿佛就苍老了十几岁。
他脸色灰白,竟然彻底地不再抵抗,唯有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的话音刚落,空间中陡然又出现了一声凶猛至极的虎啸,接着大地都在抖动,间杂着长剑划过半空时,那种凌厉的破空声。
刷……
我捡起长鬼剑,小心地望着白雾迷朦之处,然而浑身却在忍不住地颤抖——与茅同真刚才的拼斗,虽然我没有遭到阳毒侵袭,但是茅山长老这一级别的高手,却也不是我可以随意对付的,茅同真被我劈得倒地而坐,但是我也并不好受,情绪释缓下来,便感觉浑身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疼痛。
我仿佛就像一辆浑身上下零件都出了问题的汽车,稍微一动弹,就有散架的危险。
此刻的我,别说是那头白虎阵灵,只怕是来一个三岁小娃娃,都有可以将我给放倒了。我连吸了几口气,发现下丹田位置的神秘气海,停止了热流输出,好在各处经脉中还有一些热力,然后缓缓推动气的运行,不让我栽倒在地上。
就在此刻,一头凶猛的白虎,突然从白雾中露出了狰狞的头颅,凶煞莫名。
我吓得魂飞魄散,正要提起鬼剑应招之时,看到后面红光大现,一头更加凶猛的血虎出现,周遭的白雾驱散一些,我看到前面的那头白虎,大半个身子,竟然已经被血虎吞噬干净了。
在那头血虎的背上,坐着持剑挥舞的杂毛小道,见我拄剑在地,脸色潮红,而前方两米处,跌坐着茅同真,大叫着问我还好吧?
我摆了摆手,说无妨,此话说完,四周迷茫茫的水雾突然一收,我抬头看,但见一点金光悬于头顶,没一会儿,洋洋得意的肥虫子降落下来,欢快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钻入我的体内。
我浑身一震,一股温润的力量在身体里传送着,这是肥虫子,在给我修补千疮百孔的身体。
杂毛小道坐着血虎冲到近前来,翻身下了虎背,伸出左手,那血虎化作一道红线,钻入其中。茅同真浑身皆是伤,迷茫地看着围站在身前的我和杂毛小道,喃喃自语,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修行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会败在两个黄口小儿的手里,这……
我冷笑了一声,感觉气血翻涌,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顺过来,朝着这个头发散乱的糟老头子说道:“你修行了一辈子,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明白,什么是道,这才是你失败的原因,才是你修为停滞不前的根源,也是所有的法器、功法和灵丹妙药,所不能够解决的问题。”
茅同真抬起头来,双眼迷茫,接着问:“什么是道?”
我笑了笑,面对着这个修了一辈子道的老道士,朗声说道:“道,无形无象,无声无嗅,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是真空、是性、是灵、是炁、是金丹、是佛性,是过程,是本源,是规律,是法则,是这世间的正义,是天地运转的本心,是一切万物进步的根据……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没有违反道么?”
听我一字一句地慷慨说完,茅同真闭上了眼睛,沉思了良久。
至后来,他的眼角,竟然流下了眼泪,长长叹了一口气,唇上的胡须发抖,悲声道:“可怜我执念二十余载,竟然还是被一个小孩子给点醒,可悲啊,可悲。也罢,成王败寇,我也无需多言,既然输在了你的手下,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来,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将脖子往前一伸,闭上眼睛,慷慨赴死。
我扭头看了下杂毛小道,他也看了一下我,似乎想征求我的意见。我摇摇头,任他处理。
杂毛小道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说道:“茅师叔,克明昔日在茅山,虽然与你相交不多,但是素来敬仰你的修为和品性,故而一直以礼相待,不曾轻慢。然而师叔你因为曹彦君之死,屡次下了狠手,我不知道杨知修对你做过什么承诺,但是须知‘修行事,自己事’,佛家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倘若你的心境没有提升,便是给你再多的好处,又有何用?至于曹彦君之死,绝对是他出手杀人在先。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们都不理会,你自己回去吧,回茅山去,倘若再有下次,休怪师侄下狠手!”
茅同真惊讶地睁开眼来,盯着杂毛小道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们竟然不杀我?”
杂毛小道笑了,风轻云淡。
他此刻再也没有瞧地下这位风光不再的茅山长老,而是看向了远山,以及上面的云和天空,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辽阔,轻轻说道:“茅师叔,这便是我们的道,它叫做原谅!”
在那一刻,茅同真本来已经晦暗到了极点的眼睛里面,陡然爆发出了一大篷的精光来。
他口中不断念叨道:“有一种道,叫做原谅;有一种道,叫做原谅……”
这八个字,稀松平常,然而他念在口中,却是分外甘甜,馨香满面。
我们不再理会这个曾经的敌人,杂毛小道走过来,扶住了我,而我则捡起鬼剑,踉跄地走过去,扶住了小妖,浅笑道:“走吧,我送你去见朵朵。”
这个小狐媚子嘴角浮现了一丝浅笑:“算了,还是跟着你吧。不然,说不定朵朵三年后,就见不到她的陆左哥哥了……”
我心中一暖,牵着她的手往湖畔走去,然而就在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了茅同真惊悸的喊叫:“小心!”
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