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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好好休息，可不行！你是个病人，我随便睡哪里都可以。”说完，程仕勋起身，用右手要去拔掉插在手背上的针头。
“你是白痴啊？！”生病不好好呆在床上，莫俊宇急燥地按住程仕勋，一只手抓住程仕勋要去拔针头的右手，俊眉向上高挑，双目盯着程仕勋，示意他不要乱动。
“我已经没事了。”程仕勋推开男孩，没有再去拔针头，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只有墙四周几盏淡黄色小射灯亮着，其他病床上的病人已经睡着了。
“大叔找了张临时病床。”男孩没有再压住程仕勋，坐在床边，头低垂着，眼睛看着地面。
“我休息好了，你睡吧。”程仕勋起身从靠近珊珊床位的左边下床，拿着吊瓶，隔着床铺对男孩说：“早点睡，我去护士站将就一晚。”
莫俊宇盯着程仕勋，一言不发，咬着嘴唇，微虚着眼瞄着，等着。
程仕勋转身看看熟睡中的脸，弯腰亲亲小脸，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房里那几抹淡黄，像萤火虫，似闪亮又暗淡，在黑暗里发挥着仅有的能量，努力去照亮，发着光，微弱叫喊着，与夜色分割领地。
莫俊宇绕过自己的床，走到小女孩的床前，盯着卷在被单中小小的躯体，睡了那么久，其实你并不想起来，是吧？
走到床靠墙面放着仪器的右边，小女孩的心跳平缓，一会高一下，一会低一下，滴答滴滴答，像随时会减弱成一条线，显示心跳的数字，忽跳忽跳，不停变化，带着氧气罩呼吸，静静没有生气；床头挂吊的盐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流进弱小的身体。
手指从失去颜色的脸颊，划到存放心脏的地方，人的身体很脆弱，神经也很脆弱，身体的疼痛不及醒来，看到事实而带来的沉痛，所以你选择沉睡，你在等待，等待有人来帮你解脱，来解放你受困的灵魂，这样才不会痛苦，对吗？你不用再等了，我来帮你，你马上就能解脱。
手重回到脸庞，拉开氧气罩，慢慢地离开，渐渐地抽离，小小的鼻子，不带色泽的小嘴，莫俊宇注视着这张小脸，像在欣赏一幅油画，细致地检查，以免毁坏了色彩，韵色，很快就好了，你就能自由，不再被束缚，你的愿望，就要实现，在等一下……
突然，紧闭着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上下动了动，幅度很微小，动作很轻微，暗淡的灯光中，看不太分明，莫俊宇弯下腰，仔细地盯着小脸，眨动一下的眼睛，慢慢张开，无力地又迅速合拢，眼珠在闭着的眼皮底下，左右轻晃着。
一念间，莫俊宇眼前浮现，老爹那张头发脱掉，前额两鬓初见雪白的脸，那双小而不见光彩的一对眯缝眼，陡然闪现光亮。
莫俊宇不假思索，伸手按响警铃，将氧气罩重新放回，张开小嘴似要说话的小脸上，无语地伸手拍着她的小脸，似紧促似不安，垂落下的刘海遮住右眼的神色，透过发丝，注视着虚弱睁着眼睛瞅着他的女孩，微弱地呼吸，通过氧气罩，渐重远轻，一声比一声清晰。
两分钟后，门外走廊上，由远至近响起仓猝的脚步声，门被推开，值班医生和推着小车的护士小跑冲进来，再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程仕勋。
第 3 章
莫俊宇走到门口，没有错过程仕勋那张脸，在与女孩对上视线的瞬间，小眯豆眼立马闪过一道光彩，失去神采的脸不再死气沉沉，有了一丝生气，急步跑到床前，拉着女儿的小手，看着医生给珊珊做检查，不停地询问医生，生怕有什么遗漏。
莫俊宇偏过头，走出病房，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是没有希望的人生，却还在祈望奇迹出现，像个十足的白痴，一个彻彻底底的老衬。
程仕勋吹着口哨，一对吊梢眉快飞到天上，拎着买好的早点走进病房，早晨巡视的医生已经巡完离开，凌晨醒来的珊珊，容颜没有颜色，白如玉无血色，眼睛里没有神采，没有精神地睡在床上，小脸始终保持着灿烂的笑容，面对自己时展颜更欢，程仕勋看进眼里，有说不出的心疼。
程仕勋多买了份早点，走到莫俊宇的床前。“你的药还没有吃吧？先吃点东西，半个小时以后再吃药，空腹吃药对胃不好。”程仕勋将早点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莫俊宇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他，依然不语。
程仕勋走回到女儿床前，喂她吃些稀释流质的食物，她现在进食很少，陪她说着话，她很累很疲倦，基本上都是程仕勋在说，珊珊认真地听着，偶尔会高兴地说上几句。
莫俊宇看着两人，转头看看桌上的早点，起身走出病房，走廊拐角有个垃圾筒，随意地四周看了看，将手中拽着的东西丢进垃圾筒，准备走出住院大楼，抬眼看到丁子健拿着病历夹，与几个医生护士从另一头迎面走来。
莫俊宇与丁子健擦肩而过，莫俊宇没有停下脚步，只当没有看见一样，丁子健停下脚步，转头大步走两步追上莫俊宇，在他耳边轻声说：“你那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吃不死。”
莫俊宇定眼看着，不动声色，用疑问式的目光注视着丁子健。
“呵呵，你以为我这个主任是打屁混出来的吗？”丁子健用手中的文件夹打他的脑袋。“故意将你安排在普通病房，我这个医生很负责任吧？”
眼前这个人从外形到本质，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能混到当医生，证明现在的医疗体制已经糟糕透顶，莫俊宇漠然地绕过丁子健离开。
“小子，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早晨见面至少说声‘医生，早’，离开也应该有句再见吧！”丁子健对着莫俊宇的背影叫道。
莫俊宇没有回头，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理会丁子健向前走。
莫俊宇回到病房，程仕勋不在病房里，女孩半躺在床上看着床外，听到有人进来，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看到莫俊宇，对着他笑了笑。
病房里其他病人的家人，陆续来看望，右边三张病床前，来的人站着坐着，询问声聊天声，不大也不小，起起伏伏，在病房里回绕，与右边相比，左边床位略显冷清，第一个床位上美女，坐在床上看书，陪着她的家人安静在一边守着，女孩和莫俊宇两个人，孤单单地睡在自己的床上。
“多多（哥哥）。”珊珊慢慢地从自己的床上爬下来，站在莫俊宇的床边，踮脚撑着身体叫唤他。
带着耳机盯着天花板的莫俊宇，没有听见，半天没有回应。
“多多……”不及床高的珊珊努力伸手，去拉莫俊宇的衣服，拉不到只能用小手拍打床铺。
感觉身边有振动的莫俊宇，取下耳塞，转过头看着女孩。
“多多，泥（你）在听什么？饿（我）能不能听？”珊珊的手拔着床沿，露出大半个脑袋努力向上延伸。
莫俊宇定眼盯着女孩，他没听清女孩说的是什么，过一会后明白，女孩是指他听的MP4，疑迟一会，将手中的耳塞塞进女孩的耳朵里。
“巴巴（爸爸）说多多银（人）很好。”女孩笑嘻嘻，伸长脖子对莫俊宇说。
耳塞太大，一放手就掉下来，莫俊宇只好将耳塞挂在女孩的耳边。
珊珊拉着莫俊宇的手，要他把她抱上床，珊珊靠着莫俊宇睡在床上，取下一只耳塞放在莫俊宇的耳朵里，和他一起听着她根本就听不懂，刺耳，像幽灵一样吟唱的音乐。
程仕勋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进病房，看到珊珊和莫俊宇一起睡在他的病床上。
“珊珊，你会打扰到哥哥。”程仕勋走到珊珊睡的那边，轻拍她的脸说。
珊珊看到爸爸回来，很快从床上坐起来，跪在床上抱着程仕勋的脖子说：“巴巴，泥回来了，还曲（出）弃（去）吗？”
“嗯。”程仕勋拍拍珊珊的背，应声道，问看着他的莫俊宇：“能不能请你帮忙照一下珊珊？”
莫俊宇盯着程仕勋，没有说答应，也没有摇头表示不答应。
“请你帮个忙，我还要去上班，没有时间照看珊珊。”他必需要赶快找到一份工作，那怕只是份短工也行。
莫俊宇伸手抱过女孩，把耳机再次挂在她的耳朵上，让她睡在自己的身侧。
“谢谢你。”程仕勋跑到莫俊宇睡的一边，“一会珊珊要打吊针，麻烦你留意快打完时，叫护士来拔针头，中午和晚上帮她买些清淡的一点食物，这个钱你收着，”程仕勋摸出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递给莫俊宇三十块。“餐后半小时记得喂她吃药，她的药护士都已经分好，你只用倒好水给她喂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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