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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担忧对治焯道:“您的手要握不好剑了。”
而后无论这位大人多么不以为意,他秉着医者职责,坚持为治焯将他新添创口的手仔细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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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昏睡过去的人,治焯正欲送水河间出门,却听门吏来报。
“东方大人求见,向主人禀六礼事宜。”
治焯一顿,好像经过了一整日在云端的轻松游赏,到傍晚时分却被一个人以“六礼”二字拖回到地面。感受到水河间正在悄悄打量他,不明白这名未及弱冠的少年究竟是何意,他苦笑了一下:“请先生至中厅稍坐。”
“唯。”
他回头对水河间客气道:“太医也请同去罢,天将晚,稍后二位可结伴。”
少年这才回过神似的捧袂揖礼:“谢大人。”
二人穿过后院到正房中厅,见东方朔正以指沾着茶在案上写画,看到他便满面笑容迎上前来。
治焯笑道:“先生可又是在测字?”
东方朔疑惑地望了望治焯手上的白叠布和身后跟着的水河间,也笑道:“非也,朔是在核查大人的昏期是否吉日而已。”
“是么?”治焯望向别处,笑道,“区区小事,烦先生车马劳顿。昏期之类,择日不如撞日,人人择吉日迎娶,可一夫一妻白首偕老的又有几人?”
“哎哎……”东方朔先声快语,摆摆手,“大人说笑了罢!白首偕老?既身为丈夫,您何必自苦?市井之中的貌美女子,朔年年迎娶,年年新颜换旧颜,喜不自胜;一夫一妻?此言倒是不差,所以朔一次娶一女,出一女……”
治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再看身边少年,东方朔对二人的惊讶不以为意,笑得眼尾起褶:“大人昏事乃人主亲差天官名士以顾,六礼之中,大人只用管 ‘亲迎’一礼,好生清闲!但同为一道,名士皆忙于对高官们阿谀奉承,朔心忧他们术业不精,误了大人好事。”
东方朔口无遮拦,水河间惊得无言以对,治焯却展眉露出一个微笑。
“既然如此,先生又有何高见?”
东方朔煞有介事闭眼掐指,继而眼中绽放异彩道:“大人与那位佳人,可谓大吉之和!”
治焯笑意敛淡,东方朔察言观色,一气把话说完:“亲迎之日在望二,大人贵事缠身,可别忘了。届时府上的筵席,别的朔也不求,但求大人好酒管饱啊!”
治焯略略一想就明白,此人是刘彻派来稳定军心的说客。他笑了笑:“先生宽心,蒙圣恩娶巧妇,几人有此鸿福?治焯拜谢。”
东方朔大笑几声便拉着水河间道告辞,治焯吩咐小窦备车,再送二人到门口。
车马辚辚融入夜色。
治焯抬起右手,虎口处白叠之下是那个人的齿印。
东方朔颇费周章来转述的话一闪而过,他依旧没有留心,反而盯着手上的白叠想,关靖?是哪个“靖”?他姓关?既是为私仇,朝中并无关姓枉死的人,莫非他真是出身大富之家?莫非是家中钱财因坐何法被没收以充国库,家道中落使他生恨?
这可就说不准了……
夜色微亮,治焯脑中思绪在那个人身上一放开便收不回来。视野中,一抹皎亮晕开东边起伏山峦的黑影,小半钩明月升上山顶,凉如水的光辉泻下渐渐静谧的人世。
望着月,他忽然忆起上古传说中一直令他困惑的西王母来。
西王母豹尾虎齿,住瑶池掌昆仑,赐长生不老之药令凡人升天为仙,喜欢在仲月之时至月宫中赏嫦娥起舞。于是,自古以来每逢春秋天子郊祭,到如今每逢月圆之夜,连庶人也会拜月祷告,求去病、长命、避兵、躲灾。
治焯始终想不明白,他们那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世上多磨难,市井中,人人动辄便说“生而艰辛”,既然如此,世间为何还值得留恋?
何况,西王母真能如人所求,赐命消祸么?
他皱眉回想起那个人浑身是血满面冷汗,却对他笑问:“你欲我活否?”之后他便陷入昏沉,高热烫手神志不清。不过话说回来……假使王母的庇佑是真的,自己替他求赐一福,做个顺水人情又有何难?
这么想着,治焯不顾门吏惊异,俯身朝月拜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白叠:棉纱布。
角枕:长六面体的枕头,质地有木,革,玉等。
平坐:一般出现在阁、塔之类的多层建筑中。具体部位在二层以上(包括二层)的檐柱以外,依靠斗拱或挑梁伸出的,可供人凭栏远眺的地方。
以下是平坐的示意图~
☆、第八卷 隐乱
春风不厌世,拂过长安,沿汾水向北,将绿意染到楼烦广袤的土地上。
胡人前三世单于冒顿壮大其国土以来,东灭东胡,西领月氏,北统薪犁,南掌楼烦。百年以来势力总体虽有衰落,但到如今的军臣单于即位,于秦长城内部,比邻大汉上郡的楼烦国,仍与匈奴有交,春秋之际甚至甘为匈奴的安营之所。
蓝天下,驻于楼烦的匈奴营帐外,一群穿着皮革甲胄的兵士正为前来督察的左谷蠡王伊稚斜表演射箭。尾部扎着鲜红野翟毛的黑箭,随着弓弦发出“铮”的声响,一枝枝呼啸着飞射出去,镞头直指五十步开外的一根木柱。
木柱上绑着一名穿着杏色襦裙的少女,是匈奴军从楼烦与汾阳接壤处掳来的。就发髻来看,是个尚未许嫁的汉家女子。此时她脸色煞白,眼中神色破碎。
胡人箭镞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她头上顶的一枚拳头大小的青枳。
木箭不断擦着她的头顶、脸颊,呼啸而过,她已半狂,却不敢动弹。匈奴兵们看到每一箭射出时她的表情,禁不住相视大笑。
“哈哈,你们看她刚刚那个样子……”
“汉人的女人真有趣,眼睛可以瞪那么大……”
“留神些,一箭射死了可就不好了!”
伊稚斜看看左右,也微微笑着。他年近五十,依然身强力壮,骁勇善战,备受将士尊敬。常常只需轻咳一声,就足以令麾下敬惧万分。
在兵士们的嬉笑声中,他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这是在射果子吗?”
话音刚落,四周原本调笑的脸霎时僵固。
不料伊稚斜笑道:“让本王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天所立我匈奴该有的准箭!”他就近拿过一名士兵的弓箭。
搭弓,拉弦,瞄准。他屏气凝神,因此那由远到近的仓促马蹄声他没听到,那匹飞奔而至的油黑色骏马他也忽略在视线之外。
虽然隔着五十步,弓弦发出的“铮”声,少女却真真切切听到了。她绝望地看着那枝扑面飞来的箭,箭镞在日光中炫出一线刺眼的光亮。呼吸已经断了,她认命闭上了眼睛。
发红的黑暗中,一阵强劲的风拂过她的脸。
什么都没有发生。
匈奴军中发出压低的惊叹。她睁开双眼,却惊讶地看到,几乎就在面门上,那枝尖锐无比的箭镞停滞了,并飞速地离她而去。
那显露在外的红色箭羽被一只果断的手紧紧握住,而手的主人则在双腿夹紧马腹的同时,身子悬空横侧,与马背持平,向前驰去。
早就传入耳的马蹄声,此时才清晰地响了起来。她的心几近碎裂,却因这突然的变故,再次紊乱地开始跳动。
这枝箭的目的是少女的印堂穴,本来不可能不中。
伊稚斜笃信这一点。
匈奴长年犯汉的连连得手以及大汉国君“无为而治”的隐忍,已使他的兵将们过于松懈。他原本打算射杀这名女子,以人血之鉴为麾下警醒,不料有人生生断了他的计划。
可眼下情形似乎更令他欣喜,对方身手仅接箭、横马就可见一斑。当他看清对方容貌时,眼中惊讶与喜悦就更为深刻。
那是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此刻正从那匹毛皮油亮的千里马上翻身下来。
他手里仍攥着箭,快步走到伊稚斜面前,俯身一拜:“父王!”
“这不是阿斜儿吗?”伊稚斜的态度似冷淡又似亲切,“这身打扮……你兄长呢?”
少年抬起眼睛,他尽力压下胸中猛烈涌起的悲伤,最终悔恨愤怒地低下头。
“唉,早就说过。”伊稚斜叹口气。
他忽地提高声音,警告所有人道:“汉人不可轻视!否则,死得比脱兔在草原上奔走还快!”
兵士们神色凌然。
他这才俯下身把阿斜儿扶起,满面悲恸问道:“你今后欲如何打算?”
阿斜儿望了望他,转身将手中箭猛掷而出,箭镞刹那间刺穿了少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