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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如死也好活也好,他于此时默默消失,对他来说,时机再好不过。
他消失后,丁零倒又念起他以往的好处来:他的暗助、他的包容、他的体贴……除了那天晚上绑架自己及前一次在翔凤斋的失控,刘宏如作为情人,其实没什么可指摘的。床上功夫不好,可毕竟也尽力了。
丁零仍旧认定那天晚上绑他去欺负、拍照的主谋是刘宏如。他挂心那些照片,现在它们成了战后埋在贫瘠土壤下的炸弹,杀伤性几等于零,没必要为寻找它们大费周章。可它们在那里,始终是隐患。
丁零是心思重的人,平时就睡眠不好,现在有了这重心事,更常失眠。
张峥云陪着他时还好,两人在床上大战一场,混累了就睡过去了。但前两天,张峥云收拾东西,搬到他在太庙附近的工作室去了。丁零晚上一个人,不肯吃药,只好抱着枕头,听听音乐,看看电影,或者念几句佛经,孤坐到天明。
他决定等纪来来回来以后,让她陪自己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没把自己的失眠问题告诉张峥云。一是因为他本人刚经受一场折磨,还没完全恢复,恐怕不适宜再承担他人的烦恼;二是丁零在救助了他后,不愿再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他接受了张峥云的观念,也认为两个正常男人一辈子厮缠是绝不可能的事,但他依旧希望,自己至少能够成为他的同等人,与他并驾齐驱。所以他格外怕张峥云知道自己不体面的地方。刘宏如是,失眠也是。
幸好丁零接下来的行程满满,没留给他多少时间沉浸在忧心忡忡里。
柏林电影节迫在眉睫。在出发参加电影节前,《名利场》杂志中文版将隆重推出新年特辑,邀上一年度表现耀眼的国内演艺圈中人共拍封面。丁零和张峥云均在受邀名单中。
拍摄封面的日子很快到来。张峥云要穿的一套礼服前两日送去浆洗后,直接送回到丁零处。
丁零给张峥云打了个电话。张峥云说他上午都在工作室,要丁零叫快递把衣服送来。
丁零答应了。但他刚挂电话,就改变主意,决定自己赴宴时顺道去下张峥云工作室,把礼服给他,捎他一起去。
他没再打电话给张峥云,拿了他的礼服,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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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峥云人情难却,接拍了支广告。他就地取材,在自己工作室拍摄。
拍完后,他送演员出门,又看着工作人员将器材一一搬出。
一只大提琴箱的把手坏了,箱子轰然落地,把大家吓了一跳。几个人一拥而上,打开箱子检查借来的大提琴。
张峥云见没多大问题,不耐烦多看,嘱咐一个老员工,等人全部出去后把门关上,就先回转屋里了。
一个高高瘦瘦、打扮时尚的三角眼中年男人跟着他进屋。
中年男人叫成桐,和张峥云从小相识,现在是自由摄影师,偶尔和他合作。成桐貌不惊人,再打扮,在许多人眼里也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他颇有来头,父亲是一家跨国医疗集团的CEO,母亲出身演艺世家。
张峥云进屋,他也进屋,随手把门关了。
张峥云坐到椅子上,拿了支万宝路叼在嘴上,疑惑地看他一眼,问他:“有话说?”
成桐跟他熟,也不客气,笑了笑,就直切主题,他声音有些沙哑:“那些照片你看过了?怎么样?”
张峥云吐出烟圈,又看他一眼,淡淡说:“很好。”
成桐靠一张茶几站着,双手向后撑着茶几,一只脚脚尖轻轻点击地面。他说:“你拍照片,是为什么?要散播出去,让他身败名裂吗?”
“何至于?”
“那是要以此作要挟,让他乖乖听你的话了?”
张峥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颇为傲慢地说:“我要他听话,不需要任何要挟。”
成桐有点急了:“那你为什么?只为了好玩?”
张峥云透过烟雾,似笑非笑看着他,说:“你事前不问,事后倒关心起我的动机来。你不是看上他了吧?”
成桐脸上微微一红,脚尖更频繁地点击着地面。他咬咬嘴唇,说:“我是喜欢他。我以为我忘了,但事隔多年,我重新见到他,当初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时他还只是初中生呢……”成桐似乎沉浸在回忆里,但很快就回过神,对张峥云说,“我想先问问你,如果你真心和他好,那么当我多次一问;如果你只是玩玩,那我可不可以追他?”
张峥云按灭香烟,忽然站了起来。
成桐看到他向自己走来,不知为什么,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张峥云和他差不多高,但比他壮实多了。他一双三角眼,不由畏惧地眯了眯。张峥云一手搭在他肩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他。“明白了。”他想,心中有些沮丧。
张峥云连声音都比往常低了几度,他说:“是我不够慎重,找你合干这种事。那小子品格低下,在外面乱玩,我只想给他个教训。可他毕竟是我弟弟。我不想别人动他。”
成桐勉强拉开了个笑容,说:“我是真心喜欢他。”
“那也不行。”
成桐认真看了看张峥云,他其实有点意外。他说:“没想到,你真爱上他了。”
这话听着十分刺耳。张峥云不认为自己爱上了丁零,可他也不反驳,微微一笑,放开了成桐。
成桐见他再没开口的意思,讪讪地自说自话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出去时把大门关上。”张峥云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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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早早地到了《名利场》包下的会所,和顾茵等人汇合,化好妆,才出来赴会。
他今天穿了Corneliani的藏青色西服套装,配Dunhill的白色竖条纹衬衫和Ermenegildo Zegna的灰色圆点领带,下面是J。M Weston的黑色尖头皮鞋。他的大背头略显蓬松凌乱,给他的英俊中,掺杂了几分浪子的迷人气质。
他进入会所长圆形大厅,第一个看到的熟人是谢文俊。
谢文俊拍戏受伤,右脚小脚趾轻微骨裂。他对外宣称右大腿骨折,引来一片关注。照理,他此时应躺在医院大床上强颜欢笑,接受粉丝和媒体的探望。但这次《名利场》杂志中文版封面拍摄,吸引国内外诸多媒体目光,连央视、CNN等都派了人来,机会难得,他既然受到邀请,不能不来。他让特效师在他右大腿处做了个假石膏,坐在轮椅上来了。
丁零上一年与谢文俊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但二人上一次见面,还要追溯到几年前的上海电影节上。那时丁零周围相机闪闪,众人环绕,好不风光;相比之下,谢文俊却无人问津。
谢文俊找了个空档,和丁零打了声招呼。丁零看他半天,才认了出来。
他笑问:“头发怎么了?”
谢文俊不久前演个喇嘛,把头发剃得不伦不类的,心中一直存了个疙瘩。他以为丁零嘲笑他,正不知应当装没听见,继续和他套近乎好呢,还是巧妙地讽刺他好呢,他就被人叫走了。这之后,谢文俊再没机会近丁零身。丁零也根本忘了他这个人。
此时,二人再次相见,谢文俊自认身价不比从前。他冲罗兰打了个响指,让她推自己去丁零那儿。
罗兰不知他要干么,但对他言听计从。
她推着轮椅朝丁零走了几步。丁零冷冰冰看了谢文俊一眼,一转身,却走掉了。
罗兰停住脚步,不太肯定地问谢文俊:“要追么?”
谢文俊气得手脚冰冷。他快速看看周围,确认没人发现这丢脸一幕,才略放下心。他心中暗怪丁零:“工作归工作。工作上我害过你,你坑过我,算是扯平。怎么说也同租过一间屋子,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么?”
丁零不管他心里委屈,他讨厌一个人,除非此人实在招惹不起,向来是不会假以颜色的。
他到来后,很多人纷纷围上来,祝贺他获得提名。丁零早已有所准备,矜持微笑,优雅感谢。
李雪花最近在筹备拍一部警匪片。她在文艺之路上屡受挫折,想要暂时缓一口气,拍部融合文艺气息的商业片。和影片制作方谈过后,大家一致看好丁零来演男主角。
李雪花因为曾和丁零合作过,老了脸皮来求他。
丁零倒并不为难她,不过要先看看剧本。
林觉也来了。他瘦了许多,两颊凹陷,走路时飘然无声。
他从丁零身后经过,本来没打算惊动他。恰好丁零转身,看到他吓了一跳,随即笑着拍拍自己胸口:“怎么是你?”
丁零这无意的一惊一笑,破除了两人间本来见面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