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母子三人穿戴得红红火火,站在雪地里,让人想起滇藏那带随处可见的彩旗。张峥云一把抱起张亦枫,在孩子冻得通红的脸颊和鼻头各亲了一口。
张亦枫边笑边要她爸爸当心点。她的腿在一次学校集体活动中摔伤,养了几个月才好,但她总疑心没好全,怕一不小心又要扭伤。
张亦石习惯了家长对姐姐的偏爱,乖巧地叫了声“爸爸”,趁他转身,冲张亦枫大做鬼脸。张亦枫不示弱地做回去。
安娜对此愉快微笑。
一家人坐上张峥云新买的路虎,张峥云亲自开去美术馆。
北京的交通一如既往的糟糕,长安街上车子密密麻麻,如堵塞的血块,每隔两分钟动一小动。张峥云有心飙车,无力回天,只好边开车边对家人讲解太庙的来历,打发时间。他说这里以前是皇家祭祖的地方,小王子们就在这条街上排队,一个一个过去给祖宗磕头。
张亦石突然提问:“我们怎么从来不给祖宗磕头?我们的祖宗是谁?”
张亦枫很看不上他,她说:“笨蛋,我们的祖宗就是爸爸和妈妈。”
张亦石恍然大悟。他看着窗外大街,遥想当年小王子们的风采,感动地对安娜说:“以后你们死了,我和姐姐也要去给你们磕头。”
外国人不知道忌讳,一起大笑起来。张峥云无奈苦笑。
终于到了美术馆。十公里的路,开了一个半小时车。开幕仪式已经结束了。
张峥云出示邀请卡,拖家带口去找他母亲。安娜有些紧张。张峥云不声不响握住她的手。她微微一笑,心放下来。两个孩子东张西望。张亦枫煞有其事地欣赏,张亦石鬼头鬼脑地张看。
孟依依刚接受完采访,站在演讲厅外和一个高个子男人说话。丁昶客客气气引导记者和嘉宾们参观。
孟依依快六十岁了,她年轻时不显年轻,到老来,却也不显老。岁月像个懒胖子,一早占据在那,就再懒得移动。凌人气势,倒又盛了几分。丁昶明显老了,昔日英俊面庞只剩残骸追忆,但仪表整齐,风度仍旧不错。
孟依依看到张峥云一家,很高兴。这宝贝儿子是她骄傲。
一家人聚在一起聊了几句。孟依依问了下安娜孩子们的近况,又凑头到儿子耳边说了几句体己话。因为画展上嘉宾多,不好单把心思花在自家人身上,所以她嘱咐他们画展完后一起吃饭,就抛下他们,和丁昶一起去应酬参观者了。
张峥云带着家人一个画馆一个画馆兜。
孟依依这次展出的画分三大块:油画、水彩和煤炭画。探讨同一个主题,即绘画心理与视觉形式之间的联系,视觉形式具象为地域与时间性的变化。
张峥云看得津津有味。安娜则从孩子的角度,深入浅出地为两个双胞胎分析画作。
孟依依的客户中有不少演艺界人士,其中一部分是冲着张峥云来捧场的,所以张峥云一路过去,遇到不少熟面孔,少不得停下来打声招呼。
在煤炭画馆入口处,他意外地看到宋襄平,他和林觉、马纹在一起。林觉一手拉住马纹袖子,正急匆匆说着什么,马纹则紧皱眉头,一副不堪骚扰的模样。
林觉说:“十万片酬,以他现在身价,我十万块给你留整整三个月的档期,等于白送了。这还不行?”
“啊呀,人不合适,一分钱不给也不行啦。”马纹拍的片子高深莫测,随便一样道具都讲究到家,但国语说得不比广东客商高明到哪里。
“他和丁零长得这么像,丁零行,他怎么不行?”
“哪处像了嘛?你好去看眼科。丁零阴柔,反串女孩行。谢文俊帅是帅,太阳刚,他一反串,一看就是长毛货,不是文艺片,是搞笑片了啦。”
“化妆可以……”
说到这里,宋襄平忽然招呼了张峥云一声。那两个这才看到了他们一家子。林觉淡淡地冲张峥云点点头,就手插裤袋,看向别处。马纹很热情地上来抓了张峥云胳膊,和他说了几句话。期间,林觉不耐烦地看了几次表,终于忍无可忍,主动将马纹拖走了。
张峥云一皱眉,问宋襄平:“怎么回事?”
宋襄平笑说:“你刚才没听见么?有人要弄鬼。”
“林觉还真和零儿卯上了?”
“可不是?听说林觉和谢文俊关系很不一般。他为捧谢文俊,狂踩丁零。这次就是他从中作梗,马纹新戏延拍了。林觉现在缠住了马纹,非要他把原先给丁零的角色给谢文俊。”
张峥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该找个时间擦一擦了。他问:“丁零怎么样呢?”
“他沉得住气。他不是没戏拍,林觉自己公司制作的一部言情电影请他,他就是不拍,铁了心要把这档期留给马纹。说实话,我不太明白林觉的心思。他是要毁丁零呢,还是单想拉拢他?丁零虽好,但我觉得也不值得费这么大力气。”宋襄平边说边摇头。
张峥云对此不发表评论。
孩子们已经进入煤炭画馆一段时间了,张亦枫见爸爸迟迟不进来,便又到入口处来叫他。宋襄平说还要去和孟依依打个招呼,就告辞离开。张峥云牵着女儿的手进入煤炭画馆。
这儿相对其它两个画馆人较少,孩子们蹦蹦跳跳的,看得飞快。张峥云一个人落在后面,缓步踱着,慢慢欣赏。
到一副叫《失踪的阿波罗》的画前,他停了下来。
他听说过希腊神话中阿波罗、雅辛托斯和泽费罗斯的故事。太阳神阿波罗爱上了美貌的少年雅辛托斯,雅辛托斯也爱他,这使得也喜欢雅辛托斯的西风神泽费罗斯嫉妒非常。一次,阿波罗和雅辛托斯在一起戏耍,阿波罗正投掷一块铁饼,泽费罗斯作怪,指挥西风,改变了铁饼方向,直接砸到雅辛托斯头上,致使他死亡。
这幅画讲的理当是这个故事,但画里只有两人,从服饰上看,一个是雅辛托斯,另一个是泽费罗斯。雅辛托斯手执铁饼,准备投掷,而西风神躲在一边,窥探着少年,满眼都是□与痛苦,他做好了改变风向,害死雅辛托斯的准备。
阿波罗去哪儿了?
张峥云定定看着画中的雅辛托斯。很明显,孟依依画他时脑子中想的是她现在的丈夫丁昶。但画得太年轻,太妖娆,竟流露出他儿子的神韵。
张峥云越看,越觉得雅辛托斯就是丁零。
“失踪的阿波罗。”忽然有人在他身旁说话。他微侧头,看到刚才曾和他母亲说话的高个子男人。
这人五十多岁年纪,保养得不错,一副运动家身材,脸上皮肤也紧绷莹润。只是岁月不饶人,哪怕皮肤上没有一丝皱纹,眼睛神态,毕竟是上年纪了。他让张峥云想起他的继父,都是正在衰退的美男子,都注重仪表和风度。当然,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张峥云认得这人,知道他叫刘宏如。刘宏如似乎也知道他。
他指着画对张峥云笑说:“这个故事,是说阿波罗和雅辛托斯的吧?现在变成雅辛托斯和西风神了。有意思。”
张峥云不明白哪里“有意思”,等着他说下去。刘宏如果然接着说:“没有阿波罗,就雅辛托斯和西风神两人,不也挺好?”
张峥云摸了摸下巴:“可看这画的意思,雅辛托斯这铁饼掷出去,恐怕还得死。”
刘宏如笃定一摇头:“不会,故弄玄虚。西风神不会杀他,顶多吓吓他。他们最后也会在一起。”
张峥云心想:“‘也’是什么意思?”他猜不透刘宏如在打什么哑谜。也许只是一件困扰刘宏如自身、却与他张峥云无关的事,他不过恰好出现在此时此地,充当了刘宏如自言自语、审视内心的一个工具。他谨慎地保持沉默。
刘宏如着迷般盯着这画看了会儿,忽又开口,说:“雅辛托斯真是尤物。”
张峥云“啊”“啊”应和了两声,心想这人莫不是哪里有点毛病?位高权重的人一般都有点心理隐疾,毕竟压力太大。但因为雅辛托斯太像丁零,刘宏如的称赞让张峥云挺不舒服。
刘宏如这时已经转头对跟着他的一个小个子男人说,他要买下这幅画。
这幅画标价两百万人民币,刘宏如眼睛也不眨,说买就买了。
然后他冲张峥云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离开。
安娜走过来问张峥云:“刚才那人是谁?我好像见过。”
张峥云想了想,说:“林觉你记得么?”
安娜眯眼回想了半天,才点点头:“鹰搏的总裁,跟我们吃过饭的那个?”
张峥云笑说:“对。刚才那人是他爸爸。”
安娜“哦”了一声,忽又觉得不对劲:“他们不一个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