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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面上浮现一丝希冀,却没有转身,只背着身子问道:“有事?”
“敢问皇上,现在外头的情形如何?魏楹他没有上安王的贼船吧?”
“暂时没发现他和安王一党有什么勾结。”魏楹自从当上皇长子的侍读学士,从前那个圈子便对他尽释前嫌了。那日与安王的人会面,便是在一场应酬的宴席后。皇帝的细作虽然厉害,却也一时没能探知。
皇帝说完话听得沈寄放松的舒了一口气,脸色愈发的不好看,径直往外走去。
那日在病床旁,皇后情深一片的看着病中的自己,说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儿女的父亲,自然会为他担忧。所以,她如今也是在为她的夫君担忧。而魏持己,自己先是因为小寄将他明升暗降,投闲散置。对于一个对仕途展望的人,在而立之年断了继续上进的路,这是多大的打击。他居然也忍了下来,没有对小寄生怨怼之心。后来东昌公主的事,他家人给的压力也全顶住了。再如今,自己换了人,让他做出抉择,他似乎也没有完全低头。
以多年的观察,魏持己此人对仕途是很有几分野心的。能到这一步仍然不离不弃殊为难得,也难怪小寄不肯对他死心。
虽然自己说过可以慢慢等,也或许时日久了一年两年、三年五载、十年八年,魏持己终究还是会放下坚持,屈服于现实,屈服于自己这个皇帝。而且这个可能性还是不小的。可是,自己真的等得了么?
这四十天的冷遇,也让自己之前发热的头脑有些冷却。尤其是这次病了,她竟是遗憾自己好起来了,和皇后的态度正好是鲜明的对比。这样的心,能捂得热?还有那天那一通嚷嚷,说自己这份情谊于她只是无妄之灾。他从来也没有对女人这样过,居然就得到如此回报?再热的心都会寒!
沈寄可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她听说魏楹还是立场坚定,没有卷入夺嫡的余波里,就松了一口大气。
这段时日,每当上朝的时候,魏楹都专注看着笏板,不去看上方的皇帝。否则,他怕会暴露了他的愤恨。每一次上朝对他都是一种煎熬,只要有皇帝在场,甚至看到皇宫建筑上的龙形雕饰,都能让他不舒坦。
今年酷热,已经有人奏请皇帝携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以及后宫诸嫔妃往西苑避暑,皇帝之前没有应允。可他自己却中了暑,再有这几天已经几个太妃在太后跟前提起实在是热。太皇太后也说她活了七十多岁,好像这么热的夏天实在是没怎么遇到过。皇帝便不好再拒绝,已经下旨明日就往西苑避暑。免了群臣的早朝,有事午后议政。
魏楹怀疑皇帝之前不肯去避暑,恐怕与沈寄有关。去西苑,且不说方便不方便把她带上,就是带,怕是也要露几分行迹。所以,多半是不带的。而据他和林子钦的分析,人应当是在宫外。皇帝不在,应该更方便救人出来才是。还有,安王承诺会帮忙救她,但应该是要在事成之后。而且,魏楹对此抱很大的怀疑态度。因为,如果此事被安王揭露出来,对于皇帝那就是私德有亏。
篡改遗诏是最大的罪名,凭此就可以把人打翻在地。除了自己,怕是还有旁的大臣也被安王拉拢了。不然,光凭自己一己之言是不够的。而且,如果再闹出皇帝君夺臣妻的事,很容易就联想到公报私仇上去了。估计自己就是一个幌子,为了掩饰那个真正投靠了安王的大臣。想一想当初先皇临终嘱托的几个人,魏楹想不出来那个人会是谁。
而自己这个幌子被利用完之后,接着安王便会揭露小寄被皇帝掳去的事了。不过,据此看来,小寄被困在哪里,安王应该是知道的。
所以,待圣驾移驾西苑,魏楹打算让十五叔带着人把他圈出来的几家一一排查。他实在是不能等了,一则多等一天都是在剜他的心肝,而且还是用钝刀子来来回回的挫;二则,再等安王怕就要举事了,到时候小寄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留给她的路是只有死,而且是死了都不得安宁。自己、小芝麻和小包子也会终身被钉在耻辱架上。
不过这事儿,他得找个人证,省得莫名其妙的给人陪葬。事情到了这步,已经很紧急了,没有他从中火中取粟的机会了。罢了,就当是皇帝命不该绝吧。自己不用背叛先皇的信任,心头其实也放下一块石头。还有皇长子,才相处不过半月,但十七八的少年,如今虽已有了些气度,但离明君的确还有距离。
魏楹下帖子把凌侍郎约到了窅然楼的包间,他自己走的后门进去,无人看见。凌侍郎没能帮忙打探出沈寄所在,颇有些歉疚。而且,魏楹往常都是直接过府造访,这一次却是约他出来。而且还是在他自家产业,可以避开人耳目的地方,让他有了些多的想法。应该是有一些很要紧的事要告诉自己。
凌侍郎是大摇大摆的进的窅然楼,他平常也爱去,所以并不会太显眼。进了包间,这并不是沈寄留下来私用那间,而是提供给客人的,正是旁边的一间。
“凌大人,请坐!”魏楹是从包间之间的夹道过来的,并没有从外头的走廊经过。这夹道是只有他和沈寄才知晓的,就是图纸上都没有。原本不过是个以防万一的后手,此时便涌上了。
凌侍郎如今看到魏楹都会一阵心虚,可知道他此时秘密邀自己过来定有要紧事,便放下了旁的心思,坐在了酒桌前。
魏楹提壶给他满上了一杯酒,让了让就一口饮尽,桌上都是窅然楼的招牌菜,他夹了一筷子入口,慢慢咽下道:“下官这次请大人来,是为了请大人做个见证。”
凌侍郎想到皇帝让盯着魏楹的话,挑眉道:“什么见证?”
魏楹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安王派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联络他,还说了他是担心不虚以委蛇,安王就将皇帝做的事揭露出来。
“下官不希望内子成为牺牲品,所以不得不敷衍一二。”他没有说担心皇帝名誉扫地的虚伪的话,实在是说不出来,也无法取信眼前曾有神盘鬼算之名的凌军师。
凌侍郎点头,个中情由,自己能够体谅,也会替他分辨。而且暗暗心惊,细作居然完全没有探到。看来安王手头果然是有些底牌的。
“我应该就是一个幌子,用来吸引人注意的。安王要说皇上是篡改先皇遗诏,还需要更加有力的人证。等到他起事,一定会想办法把内子被掳的事抖露出来。到时候下官一家子就全完了。所以,下官要去安王府上问一问,内子到底被关在了哪里。他可是承诺了要把人救出来的。如果大人觉得可行,下官喝了这顿酒就去。”
话说到这里,凌侍郎已经全明白了。魏楹这么找上安王府去问,安王肯定不会说。说了一则失了皇帝的一个把柄。二则,也少了拿捏魏楹的一个渠道。而他不说,魏楹便不会乖乖听话。所以,为了不走漏消息,他只剩下杀人灭口或者是让魏楹暂时无法说话,至少在他举事之前无法说出来这两条路。如今,魏楹魏楹事先来找了自己把话说清楚,还说了他所知道的安王的布置,这样子,他其实是从谋逆事件里摘出来了。
“我会以此向皇上求情,请他放了尊夫人。你没有必要为此冒险上安王府去。”凌侍郎知道,魏楹这么去一闹,其实是逼安王在准备不充分之际仓促起事。可是,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
“我也晓得,安王只是利用我做幌子。我知道他的布置也不多,我知道的那些人跟事,他尽可以舍卒保車。甚至,他可以把我推出来,说我因为内子被夺,煽动他造反,而他则押我上金銮殿陈情。既表明了没有造反的意思,也揭露了皇上的私德有亏。然后再是布置好的,局慢慢展开,再揭出所谓篡改遗诏的事来。”
“你明知道会如此,为何……”话没有说完,凌侍郎便明白了。魏楹这是在逼皇帝放人。如果皇帝不放,他就豁出去了借酒装疯上安王府去闹,你安王不是要拉拢我么,不是承诺会帮我救媳妇么。那你告诉我,我媳妇被皇帝关哪里去了啊……
如今,安王和皇帝都在布局,想的都是一击即中。既要占了大义名分,又要把兵权都拢在手里才发作。要是这个当口被魏楹这么不管不顾的闹开,那可是大大不妥。
“怕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耻辱,凌大人你能不能忍得下?反正我是不想忍了。不瞒凌大人说,我已经豁出去了。两个孩子我已经托付给了芙叶公主,也做了相应的安排。至于魏氏宗族,我已写信回去直陈己过,请求出族。我们夫妻生不能团圆,就是死,也要做一对同命鸳鸯。”魏楹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慢来慢来,何至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