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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以后,沈寄笑着问:“少爷,你们诗会就是联诗么?”
“嗯,差不多,今日是曲水流觞。”
“哦。”这个沈寄懂,一群人坐在一条河边,酒杯里倒满酒,顺着河水流,停在谁面前,谁就要按今天拟定的题旨赋诗一首,做不出来的就得把那一大杯酒喝干,然后再继续。
“那少爷今天很出风头咯?”魏楹才思敏捷,作诗很快,这个沈寄之前住在裴家看他和裴先生以及其他师兄弟斗诗的时候见识过。
魏楹微微一笑,“还行,没丢脸。”笑中不无小得意。
沈寄狡黠一笑,“那有没有什么小姐听了你的诗芳心暗许,和你后园相会啊?”
魏楹瞪她一眼,把外衣脱下,另换了旧衣穿上,“胡说什么,真正的千金小姐是那么不自重的么。你以为跟你买的话本上一样啊。”
“哦。”
沈寄把大衣给他挂起来,然后出去端醒酒汤进来。真正的千金小姐和人私会就是不自重呢,那像她这样为了生计抛头露面的又算什么。
魏楹今天很高兴,得到石公子的赏识,又通过他认识了几个得力的人,如果他今科得中,可以很快的就打入那个圈子。至于小寄说的,千金小姐看了他的诗句芳心暗许,呃,也不是不可能啊。今天石家别苑的后院不就是有女眷么。
第二日晚间,又有人来约魏楹去游湖,看他换过衣服就跟来人去了,沈寄愈发的闷闷不乐起来。
“寄姐”有人在身后唤她,沈寄回过头来,“阿彪哥,是你啊。德叔跟少爷出去了,德婶还在看摊子,晚一些才会回来。你吃过了么?”
“吃过了,今日东家在一品香摆酒请这次回来的镖师。”
怪不得有酒气呢。
看沈寄皱着小鼻子嗅了嗅,阿彪笑道:“放心,我没醉。今晚有灯会,你不去看么?”
沈寄犹豫道:“我一个人……”
胡四娘子做完家里的活也到摊子上帮忙去了,所以只有沈寄一个人在家,而且一个人出去玩,她又不熟,万一遇到什么事也麻烦。
阿彪是刚得了二十两银子的红封,拿过来准备交给他娘攒着以后娶媳妇的。没想到来得不巧,爹娘都不在。见沈寄一个人坐着,他不由得有点蠢蠢欲动,“我带你去啊,我找得到。”
沈寄挠挠头,有点心动,而且魏楹也是去看灯会去了。
“好吧,你等我换件衣服。”她解了围裙进去换了身刚做的新衣,带上门就和阿彪一起出去了。反正她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抛头露面就抛头露面吧。
路过一个小摊,阿彪过去买了一顶纱帽递给沈寄,“寄姐,还是戴着比较好些,人多。”
沈寄想想有理,“好,谢谢。”一边问他花了多少钱。
“我每次过来,你都做好吃的给我吃,我能收你的钱?你不是让我别把自己当外人么。那你也别跟我客气了。再说你不是叫我哥么。”
灯会的灯很好看,阿彪还跑去买了莲花灯给沈寄放。她许愿现代的父母能够平安,魏大娘能够无恙,魏楹能一举高中,自己生意兴隆,然后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很郑重的把莲花灯推了出去。一边看着灯越飘越远,一边笑自己三文钱的莲花灯居然许了四个愿,也不知道它承不承受得起。
莲花灯很快融入一片灯海,不再找的见。
“看,寄姐,画舫。”阿彪指着河中央缓缓驶来的一艘华美画舫说道。看样子是大户人家的画舫,因为船板上没有那些穿得花枝招展很暴露的年轻女子,只有划船的服装统一的下人。可是没有挂写着姓氏的灯笼,也就不知道是谁家的。
“真好看!”沈寄由衷赞道。这可不是古装片里或者现代娱乐场所仿造的能比的。船长约两三丈,造型华丽大方,绯色的纱幔低垂,里头还传来若有若无的弹琴的声音。这个出场,很炫,很神秘。等一下再出来一个面罩轻纱的绝世佳人才是应该的。
河里其实不只这一艘画舫,可是这一艘出来其它的就都失色了。要不然阿彪也不会特意指给沈寄看。
便有自恃才貌双全的书生向那画舫喊话,如此夜色,联诗弹曲也是没事。便有人坐小船过去献上自己拿手的诗文,不久就听得船上传来琴声,还有几个女童和着琴音诵唱方才送上去的诗文,十分的合拍与应景。看来,船上之人的音乐造诣蛮深的。一时又有人送了诗文上去,那船因此受阻,便索性就地落锚,一曲接一曲的弹奏起来。河边众多学子看灯,竟然无人把船中人难住。
沈寄忽然坏心一笑,“阿彪哥,你说着船上的人不会是男的,你看他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阿彪扑哧一笑,“这是千金小姐坐的画舫,怎么会有男的在上头。如果有也是父兄,那还不早出面阻止了。”
“哦,这样啊。”
忽然听到有人道:“小姐,我等的诗文难你不住,但是有个人的曲子你定然弹不出来。”
沈寄眯眼去看,认出喊话的人就是下午来找魏楹的其中一人,是他新近认识的文友,也是来赶考的学子。这么一看,也就看到站在人群里的魏楹了。他的注意力也在船上,并没有留意到沈寄两人。
“愿闻其详!”船上传来一把很清越的嗓音,当场有一半的人都觉得,嗯,有这么一把美嗓音,想来果然是美人。
而另一半就像沈寄现在想的,声音好听人不一定美啊。
☆、卷一 桃花(5)
那人说的是魏楹手里的一个曲谱,是他四方游览时在一栋庙宇的墙上抄回来的。前两日和这几个人说起,几人都无法弹完,今日见船上女子琴艺高超,有人就想了起来想难她一难。
话已经说出去了,魏楹此时也不好说不拿出来,便只好取了出来递到坐小舟到岸边的那女子的下人手里。曲谱拿了去,那画舫里沉默了半晌,在众人都有些不耐的时候,琴音突起。
沈寄中学的时候学过白居易的《琵琶行》,那里面把音乐描绘得十分动人心魄,她一直觉得是文学的夸张了。可是今日画舫上女子的琴音一起,两岸果然立即就鸦雀无声了,重现了《琵琶行》里的场景。直到琴音停止了一会儿,包括沈寄在内的人才醒过神来。
旁边有酸丁说道:“此曲只因天上有啊。”
船上又响起方才的声音,“小女子不才,妄自改动了三处地方,这才弹奏完。不知这位公子可能按原谱弹完?”
众人的眼望向拿出曲谱的魏楹,他微微颔首,“可以。”
“可能一闻?请公子上船来。”
还是那叶小舟,载了魏楹上船。旁边那些人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盯着。沈寄面纱下的脸色有点发白,努力咬住下唇没有出声。
“真是没想到,魏少爷的琴弹得这么好么?我是粗人不大懂,不过这女子弹的我真的是感觉到了渔家晚归的场景。”
沈寄道:“不只如此呢,渔舟唱晚,倦鸟归巢,织女浣纱,万户捣衣,书生夜读,美人添香……”
那首曲谱魏楹抄了回来,曾经练习过数次,她有幸听过。和这女子所弹的是两种不同的意味。方才众人是沉醉在那女子高超琴艺,她却是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魏楹登船,就坐在船板的凳子上,有人搬了琴出来请他抚弄。众人见他也无缘得见佳人,心头的不平衡便消去了一些。同样的曲调响起,比之方才又多了三分激越。而那五处被改动的地方,在场只有有数的人听了出来,果然魏楹弹奏的技艺和心境更加的娴熟,不由击节道:“妙啊!”
一曲终了,魏楹起身一揖,然后下了船回到岸上。
画舫起锚离去,河边很快又恢复方才的景象。有人擂了魏楹一拳,“京城名媛有如此琴艺的,屈指可数。这可比之前弹奏的那位琴艺还要高明。想必魏兄已知船中佳人是谁了。”
魏楹笑而不语。船中人的技艺高招,他的确是心头有数了。倒是没想到又在这遇上了,虽然两次都没有照面。不过,从石公子看来,石小姐相貌应当不俗。
那边一众书生散了,又去酒楼喝酒。沈寄对阿彪说:“我们回去了吧,德婶她们该忙完了。”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如此。
回去以后,她算完一天的帐,检查过明日的准备工作,又洗澡洗衣完毕,魏楹才回来。端起桌上温着的醒酒汤喝了,心头浮想联翩。如果能成为石侍郎的乘龙快婿,对他来说好处无疑是巨大的。官场有人援引,将会事半功倍。而且,石小姐是出了名的才女,石公子也是才子,懂得尊重读书人。想来石大人能教出这样一双出色儿女本身也是不凡。只是自己如今的身份确实寒微了一些,至少是要中个探花,才能有直接上石府提亲的底气。
这么一想,魏楹立时觉得浑身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