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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笑斥道:“你一个堂堂的皇帝,居然还惦记着臣下家的吃食。说起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吃过啊?”
“那一次,朕无意中走到翰林院,只有魏楹一个人在整理文书,他摆在桌上的,请朕尝了一口。”昭帝笑着说。
沈寄知道是哪一次,就是那次魏楹从刚入仕的小红人,一下子成了得罪皇帝的没有眼力见的倒霉蛋。差一点就翻不了身,死在马知县的计谋下了。
昭帝看向沈寄,“你可觉得朕只因魏楹面上露出些情绪就贬他两级,做得过了?沈氏,说实话!”说到最后,昭帝已经板起了脸,浑身散发出一股威压。
沈寄心头有些犹豫,万一一个没答好,魏楹又让贬了怎么办,毕竟她不是还珠格格,不会真的言者无罪。可是皇帝都让说实话了,如果瞎编也编不过去。
“臣妇一开始是这么想过。可是后来不觉得了?”
“为什么?”
“因为臣妇发现魏大哥,呃,不,外子”
太后看皇帝一眼,然后开口,“小寄,不用紧张,你爱叫什么只管叫就是了。”她这一眼皇帝明白,老人家还是觉得这极可能是早逝的皇弟的骨血,让他不要逗过头了。她老人家第一印象觉得像,后来又听说像皇弟宠爱的侍妾,便觉得有些靠谱了。昭帝想想,是于不是,各占一半。他也希望是,不过不能乱认啊。但是他的面色还是缓和了不少。
沈寄便道:“臣妇后来发现魏大哥慢慢振作以后,发挥出才具,倒显得更适合如今这般做实务主政一方。而且一来去去的,他从六品到八品,然后八品到七品,七品到五品,反而还升了一级。臣妇也才有机会进宫来觐见太后和贵妃。”
昭帝笑开,“六品到五品还生了一级,这是实在话!”一边站起来对太后道:“母后,儿臣御书房还有事,这就告退了。回头再来看母后。”
太后挥挥手,“去吧,你在这里没得把小丫头吓着了。”
沈寄跟随宫人一起跪下恭送皇帝,然后跟着众人起来。
太后叫她过去,指着抄好的佛经对她说:“从字上看,你倒的确是经历了一个从心头动荡到平静的过程,小小年纪能这么快看明白事理,殊为不易啊。”
沈寄心道,那是因为我前后活了快四十年了。
“也许是臣妇的生活经历过起落的缘故。”
太后转着手上的念珠,“倒的确是起起落落,看来人的确不能是一帆风顺的坦途。对了,皇上惦记的那个红豆酥,你到小厨房做一些来尝尝吧。哀家这会儿正好有一些饿了。”
沈寄乖巧的应了声‘是’,然后出去。她这会儿不热了,方才在回答皇帝的话的时候,背心出了冷汗,这个时候布料贴在身上,屋里又搁了冰,感觉还有些凉。
之前皇帝在说起红豆酥的时候,宫人们已经在小厨房准备了一些红豆,沈寄瞅了瞅,把其他需要的物事一并添上,然后就在里头忙活上了。她将诰命礼服脱下,只着了里头一件纱衣,然后系了围裙干事干活。做小点心对她而言是小意思,很快就做得了。做得不少,放了三个小碟。端上去后,太后呵呵一笑,“来人,给皇帝送一碟去,难为他记挂了这么久。再给贵妃也送一碟去。来,小寄,你坐过来,陪哀家用一点凉品。”
沈寄抬眼看去,见到小几上摆着十数种凉品:雪梨浆、椰子酒、木瓜汁、酸梅汤、荔枝膏、梅花酒、乳糖真雪、绿豆水……说实在的,说皇帝惦记她做得红豆酥估计只是当时吃了个新鲜,今天见到她本人就想起来了。这宫里的好东西真是应有尽有啊。只是,她没口福啊。没口福品尝一下宫里的好吃的。
太后看她一副悲催的小模样楞了一下,然后省起她还在治宫寒,得忌生冷食物,于是笑道:“哀家忘记了,可是不就是一口吃食,也值得你这样?”
沈寄叹口气,“太后,不瞒您说,臣妇一直很好吃,闲来无事也时常弄些新鲜花样来吃。这也是臣妇生活中的一个大乐子。这一旦吃不上,心头是百爪挠心啊。”
见她说得可怜,太后笑道:“原来是个小吃货!难怪会穿街走巷去寻觅美食,不然也不会救到豫儿了。水果你能吃么?”
说到这个,沈寄有些不平,“庄太医说臣妇可以少吃,可是家里人直接就不给臣妇吃了。”尤其是顾嬷嬷,她想摆几个水果在屋里闻闻果香都不给她,说是怕她偷吃。沈寄是一向不怎么喜欢用香炉,只喜欢在屋里拜些鲜花拜些水果的,可是连这个权利都被剥夺了。
“她们也是为你好,等你断了根儿了就好了,不就是忍一嘴么。行了,看你抄经做红豆酥的也辛苦,哀家赏你些水果吃吃。王嬷嬷,捡着好的给她弄一个切盘,不过千万别搁多了。”
王嬷嬷轻笑着应了一声‘是’,也笑道:“太后还说魏夫人呢,不就是忍一嘴的事么。太医可也让您少吃些凉的。”
太后摆手道:“聒噪!哀家就吃一样,其他的还不是都赏了你们吃。”
沈寄便不由得偷笑,这会儿觉得太后鲜活多了。还有皇帝,居然吃了以后三年都还惦记着魏楹请的红豆酥。口里便笑道:“太后,王嬷嬷也是为您好呢。”
太后嗔她一眼,“你也是立马就拿哀家的话来堵哀家的嘴。”
沈寄做出委屈的样子,“臣妇只能看着太后吃,心头难免不平啊。”
太后笑开,“你这丫头,倒是挺会逗人开心的。”
不拿你当太后敬畏,就当普通老太太哄着,这不就结了。
王嬷嬷让人弄了一旁水果切盘来,沈寄喜滋滋的接过,然后拿了签子叉上去。
太后拍拍身旁的位置,“这里坐着吃,站着吃东西像什么样子。”
沈寄真的是许久没有吃过水果了,之前在蜀中魏楹就不给她吃。于是拿起签子不停的叉着往嘴里送。太后和王嬷嬷见了都暗笑不已,看这样子是馋了许久了。
盘子不大,沈寄很快就吃完了,感觉还不够,于是捧着盘子眼巴巴的看着太后和王嬷嬷,“太后再赏臣妇一盘吧。”
太后看着她忽然心头一酸,她想到如果这真是自家孙女,却小小年岁上街乞讨上去了。不过她是什么人,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深宫风浪,很快就把这一点失态掩饰住了,“不成,说了一盘就是一盘。你看,这老家伙还只让哀家吃了半盏酸梅汤呢。”
沈寄把盘子放下,和太后相视一笑,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待到沈寄离开,太后对王嬷嬷道:“哀家倒是真的有些喜欢这小丫头,看她现在不自怜的说起往事的艰辛就觉得心疼。”这并不是沈寄说出来讨她可怜,而是她自己细细问出来的。
王嬷嬷笑道:“奴婢知道娘娘的心思,这要真是穆王爷家的小郡主就好了。她如今的宫寒之症有王府太医看,再几个月也就好了。日后养了大胖娃娃,也算是穆王有后了。”
“可不是么。要真是七皇儿有这么一个闺女,倒也不枉了。”
心头有这份喜欢,后来太后便和皇帝提起,让他把魏楹调到京城里来,也好让他们小夫妻团聚。
皇帝那天吃了红豆酥,感觉并没有自己记忆中的味道,也就一哂放下了。此时听太后这么说,便说道:“母后,事情还没谱呢。”
“哀家知道,哀家不会露了口风的。不过是喜欢那个小丫头,喜欢她过得好些罢了。那个魏楹,听说也不是没才具的,不然也不能这个年岁就做到知府了吧。”
昭帝笑笑,“就是因为他是有才具,所以才要在外任上多历练历练再调回京。”
太后眼里一动,“哦,他……”
昭帝点头,“当初朕的确是生气,他冒犯了天家威严。可是也不至于只为了这个就把人贬到蜀中最难治理的南园县去了。也是为了让他多些历练。而且当时,他已经在慢慢卷入皇子夺嫡的边缘了。此子如今的所为就证明当初朕没有看错人。让他过早卷进这些事里,只能白糟蹋了一棵良臣的好苗子。如今,他依然需要历练。说起来,朕这一生看中的人,有七成都不负所望,如今是朝廷的股肱重臣。有三成却受不了逆境的锤炼就此消沉,那也就不用再惦记了。魏楹这一批人,是朕留给继位之君的。”
太后脸色一肃,“你要保重自个儿的身体,储君也该早些见分晓,也好为你分忧解劳才是。拖得太久了,就怕事情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了。没有成才的儿子自然是不好,但是成才的儿子多了也不见得就好。”
“这个母后但请放心,如今事情都还在朕的指掌之中,不会让事态失控的。”皇帝自信满满的道。
太后便也不好再多说了,想起沈寄讨吃时的馋相不由也是发笑。这小妮子活得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