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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松开他,顺手朝后一推,宗锦踉跄坐倒。
“你利用我去陷害我姐姐;隐瞒我生母的下落;违背诺言用酷刑折磨我的家人;甚至屡次杀人——”湛垚揪他起来,一拳闷去,宗锦再次摔倒,“你真他妈的该死!”重重补上几脚,宗锦躺在地上,安静地受了。
湛垚揍了一会儿,见对方不痛不闹也不还手,他也没了意思,吼道:“你丫起来!把你的符咒都亮出来!把你宗家那杀人法戒的力量召集起来!我们用玄黄界的手段堂堂正正地来一场!跟个爷们一样解决问题!别他妈欺负女人,别他妈在背后鬼鬼祟祟!MD!你带种就杀了我!躺在地上装什么死!真死了倒好!你死了全天下都清净了!”
“你真这么想?”宗锦仰望天花板上的光环,忽然问,“阿垚,你真的希望我死?”
湛垚厌恶道:“如果你死了,我姐姐就不必受胁迫,她可以和我姐夫在一起……你真是毁人不倦啊!”
宗锦苦笑,“那月亮呢?她也想要我死?”
湛垚一脚踹上他肋骨,“废话!月亮早就做出过选择,你还不明白吗?!”
宗锦怅然。枕骨感受着地板的冰凉,面颊在夏日的空气中品尝闷热。辗转在冷热间,他突然想起了那杯掺杂了原初散的热豆浆——醇香的汁水都化作蒸汽,融入到空气中,消失不见。留下的大概只有握在手心时的那一点点暖意——不知是来自豆浆的,还是她手上的温度。但是,这来之不易的暖意,也并非恒温。
建立在欺骗上的温暖,本就不存在,又何谈永恒呢?
缓缓的,宗锦轻声说:“是,我曾经骗了你,也骗了月亮。”——只是认为那一切对亲近之人的心机手段,不过是通往幸福小屋的敲门砖。打开门,他一定会把这块血淋淋的罪恶之砖,狠狠抛出,抛到看不见。他推门进去,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造一切,让那些该幸福的人都在他的帮助下,得到幸福。
真的错了吗?
湛蓝筝也许也是这样想的,但她却得到了比自己更多的支持与宽容。
他深深一叹,想不明白。
低声道:“阿垚,我真没想到,你们会这样苛责于我。难道你认为你最亲爱的堂姐就是个纯白无暇的小天使吗?若她是,那么她早就死在潜行火的烈焰中,也不会有今日的一切。”
湛垚气歪,“我姐姐正当防卫还成了过错吗?!只许你算计她,步步为营地谋她的权,挑拨她的亲情,觊觎她的性命,就不许我姐姐为求自保而将计就计吗?”
“阿垚,你知道陆微暖的故事吗?”宗锦依然躺在地上,摊开四肢,似乎爱上了这个挺尸般的姿势,“我不止一次听堂姑母提起过。她本是天上仙子的转世,理应以普通人的身份,平安度过十生十世。但在这一辈子,她却自愿跳入了玄黄界的圈子,从此告别平静的幸福,扭曲到生命终结那一刻。而她之所以会这样做,只是为了她的初恋,一个叫阿庚的普通修车工。她想找到他的魂魄,也想为他报仇,所以涉入了鬼神之圈,一发不可收拾……”
湛垚想起陆微暖就不自在,“重点!”
“陆微暖当初之所以跳进这滩浑水,的确是为了一份单纯的爱。但你相信走到今日的陆微暖,罪有应得的那个陆微暖,依然只是为了爱吗?”
湛垚一怔,恍惚。
宗锦说:“人们都是揣着美好的梦想,踏上自我选择的旅途。可随着环境的变换,时间的推移,心志的动摇,我们的初衷往往会被修改、遗忘、磨灭而最终面目全非。陆微暖如此,湛蓝筝也是如此。”
“得了。”湛垚讽刺,“就您不是‘如此’,对吧?最后大家都是违背初衷,心怀不轨的大混蛋,您是个直肠子的真好人。”
宗锦一笑,“真高兴,经历了这么多,你依然是你。太好了。这么多不幸的事,这是最幸运的。”
湛垚怒极,一脚直捣宗锦心窝,大骂“让你丫耍嘴皮子!谁爱听你的鬼话!”
宗锦眸内霎时便溢满痛苦,不动声色地压下来。他按了会儿胸口,“这样的你在湛家活不下去的。湛蓝筝的初衷早已变了,迟早,她是容不下你的。”
“又来挑拨!我让你挑拨!在刑房你挑拨离间还没过瘾是吧?我揍你个大爷的!我抽你个孙子的!”湛垚揪起他,一拳揍得宗锦如面饼般贴上墙。他滑下来,虚软在墙角阴影中,许久也不肯爬起。
面颊贴着冰冷的地面,他无心而无力地歪斜了头,去看那站在光明处的湛垚——威风凛凛,斗志昂扬,眸子里只有坚定和自信。
十指向湛垚伸了伸,又蜷缩到一起,停顿。
他长吁着,平展起躺在地板上的身体,调整到一个大概让他感到最为惬意的姿势——好像躺在墓穴里的尸体。
“阿垚,”宗锦喘息着,苍白的脸上露出庄重的神色,“我只希望你能做一件事,一件就足矣……成全我,帮了你,也保护了她们。”
湛垚听他声音虚弱而态度诚恳,不由放下随时待命的手臂,“你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有那啥就快TMD放!”
宗锦想笑,扯动伤处,唇无血色,他盯着湛垚的眼睛,直直地盯到最深处,去乞求。
吃力地说:“待这里的尘埃都落地后,你务必带着我的女儿,带着月亮,带着萧阿姨,一起离开。答应我,好不好?”
湛蓝筝和宗锦结婚大典的前奏,就好像冰面下流动的暗波,明明已是汹涌的漩涡,蓄意吞噬一切,可表面却还若无其事地维持了冰层的晶亮与安宁——湛蓝筝语笑嫣然间,丝毫不见被“逼婚”之苦;宗锦的言谈举止,则无不透出对抱得佳人归的心满意足;最令人兴趣浓厚的超级“大灯泡”凤晓白格外识相地闹起间歇性小失踪;那自方丹霓不明不白地死后——宗锦怎么会承认——就祭出杀神脸的孙桥,也因试穿喜庆的婚宴礼服,而面添温暖之色;公认的笑里藏刀丁小剪,这几日更是忙前忙后,布置厅堂,清点礼单,比谁都兴奋,甚至毛遂自荐说要当伴娘。湛蓝筝还未说话,倒先让宗锦带着温和的笑意,否了。
“虽说是咱俩大喜的日子,可以自在些。但该有的安全意识,不能少。”宗锦拈起一支黄金发钗,细心推入湛蓝筝的发髻。他端详着,称赞几句,又书归正传,“凤晓白和孙桥务必出席。放他们在外面,我不安心的很。为了确保婚礼的顺利,他俩不可以带任何武器。丁小剪也是重要来宾,但咱俩得对她执行最严格的安检程序,不要说一把手枪,就是削铅笔的刀也不能出现在她的手上。剩下的嘉宾,你定名单就好。不用给我看了。除了阿垚和江宜月,我找不出还有谁,是我愿意邀请的。”
湛蓝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宗锦便很愉悦,“喜欢我体贴的建议?”
“嗯。”她大方地说,“既然你这么体贴我,我也体贴一下你这个当爹的好了——小乖宝得出席吧?见证她爹爹给她找个新妈妈啊。”
宗锦笑道:“别。给小孩子留阴影。”
“你是觉得我当不好后母?”湛蓝筝翘起嘴角。
宗锦耸肩,“婚宴太乱,人多声大,空气也不流通,对孩子不好。”
“也对。”湛蓝筝颔首,“但是你知道,小乖宝被抱回来后,都是我和月亮轮流照顾——主要是月亮。乖宝毕竟是你的女儿,湛家人不待见她,交给傀儡也不让人放心,而我的朋友里除了月亮,我想你也不愿意让别人去抱小乖宝。问题来了,我和你结婚得忙上一天,谁来看孩子?”
宗锦沉吟,些许,和气地冷笑,“你就是想让我女儿出现在婚宴上。”
“你还非要逼着晓白面对这一切呢。”湛蓝筝针锋相对。
宗锦沉声说:“带孩子到婚宴来,就有人看管她了吗?”
“月亮啊。抱个孩子站着,不是难事。她身边有湛垚这个高手陪着,你也更踏实。”
宗锦蹙眉,“月亮要扶你入堂。”
湛蓝筝哦了下,挑了会儿眉,“可以让丁小剪做这件事。反正她啥也做不了,让你给安排的只有两只眼睛还能派上用场了。”
“我不同意。丁小剪只能观看,不能上前,不能在婚宴上做任何事——尤其是靠近你。”宗锦毫不掩饰他那阴冷的口吻,“她对我的误解和随之而生的恨意,作为始作俑者的你,比谁都清楚。湛蓝筝,不要拿自己大喜的日子开玩笑——”他掐住一旁的红绸带,绞得死紧,“喜庆的颜色,不该变作血腥。”
湛蓝筝面色不改,手持木梳,懒懒捋着头发,“阿垚得招待宾客,月亮要跟着我,你又信不过别人,乖宝还不能独自呆着。那你要我怎么办?”
宗锦思忖一会儿,“贾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