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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湛垚忽然一声大喝,江宜月吓了一跳。见他重重地踩了几套步法,一道道绿光自他左手五指尖涌出,如水般落到地上,汇成个圈。
不知哪里滴过来了一些银光,好似一珠珠的水银,有秩序地弹落到绿色的洪流中。看起来很慢,但不到一刻,银光流满了整个圆形套子,好似一锅沸开的水,兀自向上溅着。
湛垚紧张地注视着这个“锅子”,不住念叨着“快些”。江宜月已让他抱到胸前,“你冷?”湛垚握住她的手,“离我近点。你体内的气比较弱,更容易被侵袭。快,到我怀里来。”
江宜月又艰难地喘了两口,感到自己的气管似乎被坚冰封冻住,已不通了。湛垚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坚持一下。这个术很费时间,而且有点危险。小家伙那边的状况,我不是很清楚。”
江宜月不自觉地靠近了他,因为湛垚很温暖。朦胧中只感到湛垚抱起了自己,对着一锅子的“银汤”,跳了进去。
咕嘟——
江宜月闭上眼睛,摒住呼吸,身体的每一部分似乎都在进行着无痛分离与拼接,这是个奇特的感觉。但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清凉的山风就扑上了她的脸颊,身子震了震。睁眼,看到的是钟锦有些灰败的面色。
“你……你们……”江宜月从湛垚身上下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湛垚掠过她,抓住了钟锦的肩膀,“怎么样?”
“走了。”钟锦低声说,“暂时安全了。”
“她会伤害她吗?”湛垚看了江宜月一眼,钟锦点点头,“她看到我们在一起了。”
“疯子!” 湛垚一向阳光灿烂的脸,流露出极度厌恶,“你老子管不住她吗?”
“他怎么会管呢?”一点寂寞和哀伤,浮在他眼中,江宜月以为自己看错了——是了,随着温和的一笑,很快地就扫了去。
“江小姐。让你受惊了。”钟锦斯文地说,“这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其实是我连累了你和三土。对不起。”
江宜月缓过神来,“你们是玄黄界的人吗?”
她明确地问。
钟锦沉默一下,湛垚说:“小月亮,问这些有嘛个意思啊。你要请教湛蓝筝去吗?给个面子,帮我们保密好吗?”
江宜月沉默。
我不会保密的。我必须告诉湛蓝这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
她想,但是我如果说不保密,你们会灭口吧?所以……
她低下头不给答复。
湛垚的面色微微凝重,钟锦轻轻抬手。
“我明白了。你随便吧。”
“好。”江宜月道,
“好……我不说。毕竟……”她避开钟锦的目光,“毕竟人不是你们杀的。”
他们三个在雪地里静默了片刻,大地沉寂,任凭风雪呼啸,穿林而过。
湛蓝筝和孙桥循着力量的波动,赶到现场的时候,程澄躺在地上,差不多快被冻成冰棒了。
孙桥气坏了,一把抱起她,“白痴!你不会跑啊!”
程澄瞪着眼睛,脸上一层薄冰,似是封住了她的眼皮。
“孙……桥……我……”
“别说话了!”孙桥低喝了一声,程澄已被冻得发不出声,任孙桥抵住她的背心,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去。
湛蓝筝在一旁用重重的结界护住了他们。她戴上阴阳镜,迅速端详着这间洞窟——那宛若冰棺一样的冰尸冷硬地躺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丝丝寒气,好像泄漏的瓦斯一样蔓延着,所过之地,冰封雪冻,几无生物。
湛蓝筝面色凝重道:“那应该就是冰雪封印的本体了。我曾听过,但是没看过,更没处理过。照着目前这种波动态势,恐怕不妙,会殃及方圆好几里的。”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它止住?”
孙桥一边驱散着程澄体内的寒气,一边喝道,“恐怕不解决它,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湛蓝筝举起法杖,手诀飞速变化着,她所掌控的绿光,好似一挂瀑布般自杖头泻出,摊开在地面,徐徐前进,一点点逼退着猛烈的风雪爪牙。
一声巨响,那冰棺周身卷起暴雪,绿光顷刻凝在地上。湛蓝筝脸色一变,退了一退,“这就是一口沸开的锅子,除非能丢下一挂面条,否则必是要扑出来的。”
“需要一个……”孙桥用内力艰难地化开程澄周身的薄冰,“一个人过去当祭品?”
“对,我们快点撤吧。”湛蓝筝道,“我试试能不能空间挪移。丫头如何?!”
“有一点气。”孙桥探了下程澄的鼻息,右手依然抵着她的背心,手腕微微打颤,五指发白。他和程澄体内没有玄黄之力的护佑,纵使有湛蓝筝的结界笼住,但那凄厉的冰雪之力依然透过结界的稀薄处,一分一毫地漏了进来。
“撤。”湛蓝筝决断道。
孙桥抱起程澄,“书生……”
程澄虚弱地说,“书生被封住了……”
雪青色的丽影一晃,薛吟出现在门边,“这里是雪人的禁地!不许任何生物进入。连我父亲都不可以的!你们怎么能进来?!”
程澄的睫毛上都是融化的冰水,她软软眨了下眼睛,看到薛吟,眸子一亮,“书生没有食言……他,他……找你的路上,被冻住了……那里……冰尸就是他……”她颤着结冰的手指,指向了那冰尸。
孙桥反应很快,立刻将薛吟推上前,“看,你的书生被冰雪封印冻住了。他不是不想找你,而是没法找你。快点过去吧。”
湛蓝筝脸色一变,“不行。”
“过去啊!”孙桥喝道,“你不是等了他几百年吗?现在他就在那里躺着,他的魂魄还在呢。你还等什么呢?!怕了吗?”
薛吟的眸子里涌满了晶莹,她说不出话,只踏前一步。
湛蓝筝一面给结界加固,将冰雪之力阻挡在一定区域内,一面轻轻道:“薛吟,虽然情之所钟无怨无悔,但是你可想好了,冰雪封印的力量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波动,就像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不吞噬些东西,誓不罢休。纵使你是雪人之身,也逃不过被冰封而死的下场!虽然书生是为你而死,但是现在要你心甘情愿地为书生死,你愿意吗?”
两行泪水流过薛吟的脸颊,“他原是为我而死……”
程澄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要让薛吟知道书生没有负心,听了薛吟的呢喃,她又勉力睁开双眼,“他不敢接近你,害怕……害怕拖累你……他说他是冰尸……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了……”
孙桥阴惨惨道:“嗯,看来,你欠他一条命啊。薛吟。”
湛蓝筝担忧地说:“不要听他乱讲。薛吟,你一定要殉情吗?现在这个样子,你和他不过是永不相见罢了。但是至少你还能留着一条性命。”
薛吟含着泪水,慢慢摇摇头,她握住了半枚雪花玉佩,只盯着前方风雪中的冰尸。
“既然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湛掌门,我只求你行行好,让我们的魂魄,都能脱离封印的桎梏,一起入轮回,碧落黄泉,只寻找彼此。”
程澄在孙桥的怀里微微睁开眼睛,她看到一条雪青色的影子扑到了暴风雪的中心,本能地低呼了一声“不要”,但随后,湛蓝筝已果断地抬起法杖,绿光悉数扑出,游走在四周,风雪的呼号声减弱,程澄感到冰寒一点点地褪去,但意识却朦胧了起来。只听得湛蓝筝说了声“成了”,随后,是孙桥淡淡一句:
我真是佩服你的脸皮啊。
然后,她被拉入了一场睡眠。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村子里的床上了。湛蓝筝正坐在她身边,孙桥站在床侧,然后听到贾文静的呼声“丫头醒了”。
大家纷纷入了进来,江宜月也在。
“薛吟呢?书生呢?”程澄见朋友们都平安了,遂问道。
“我把封印毁掉了。”湛蓝筝淡淡道,“他们的魂魄,我一并给超度到黄泉。下辈子如何,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
程澄啊了一声,“薛吟就那样……”
她又轻轻闭了嘴,只看着窗外的天,透彻的蓝。
“雪人……”湛蓝筝沉吟道,“实际上是很容易寂寞的。尤其是他们的心。如果有一团火焰点燃,那么他们宁愿融化。”
贾文静叹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方丹霓似乎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湛蓝筝率先离开,其余人也都纷纷走开去收拾行李——三个小时后,他们就要启程回家了。
孙桥留了下来。
程澄只看着孙桥,她想起那个时候,他出现在了地底;她想起他飞快地抱住自己,内力从背心暖了进来,一路到了心灵。
半晌,“你……好啊。”
她结结巴巴。
孙桥挑眉,“白痴。”
“孙桥。”程澄说,“你喜欢我吗?”
孙桥蹙眉,“白痴。”
“一定要和方丹霓住在一起吗?”
“我没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