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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是在徐准的车上,在旁边徐准全力飙车躲避媒体围追堵截中,接到这通电话。他全程只“嗯”了几声,并未提出任何异议,接完电话就沉默不语。“怎么了?”徐准转着方向盘,转头问他。见宋承不对劲,捡起宋承搁在一旁的手机,翻了翻通讯录,猜出个大概。
徐准虽然心里为宋承不好受,但也并没有多安慰宋承。他还要开车,得在这种烦乱时候,顾着两人安全。要是这时再出桩车祸,闹出个一车两命,那可就真好玩了。他是要和宋承一辈子在一起的,顶着无数媒体的压力,也要在一起,而不是想叫宋承,去做中国的戴安娜。
原来宋承的房子已经不能住,围满了记者。当天晚上,是直接开到城郊一栋朋友的别墅。徐准朋友将别墅装修得很土豪很奢华,金碧辉煌,但是住进去却空旷,叫人感觉到冷。这也许就是他朋友一连买下了好多别墅,请无数工匠精装细修,却从来也不肯亲自进去住一住的原因。
宋承进屋,首先到浴室洗澡,然后出来陪徐准吃外卖。到晚上十点多时,宋承生物钟到点,徐准说自己还有事,宋承便点了头,一个人上楼去卧室睡觉。那身穿宽大睡衣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有股孤清意味。
到晚上十二点多,徐准的电话打完了,关掉沿路楼梯上的灯,走进宋承卧室,在那床边跪下。他实在为宋承感到太糟糕了,干得好好的工作,说没就没了。徐准还记得当初,他和助理开车送宋承去应聘,宋承站在讲台上试讲,那温和似水,却又光彩夺目的表情。也就是为了那一刻的宋承,所以这么久以来,徐准哪怕再吃醋再嫉妒,也始终没强迫宋承换工作,连提都没跟他提过。从前为宋承所珍视的东西,如今居然这么轻松就失去了。而且以后在A城,宋承只怕再也难找到同类教职。
半夜宋承醒来,模糊见到床边紧握自己手的人影,睁开眼摸上去,问道,“徐准,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徐准说,“因为你又为我承受了你不该承受的事情。我不能理解,不明白世事为什么要这么残酷,好欺负的人,就要一直受欺负。”
宋承教导他说,“徐准,千万别这么想。我不过是丢了工作,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就算以后不能再教书了,那也是我的命。还有其它很多工作,我可以去做。你不要为了我,而去怨恨这个世界。”
徐准固执地否定了他,“你那么热爱教书,不做老师还可以做什么。你这么说,只是不想让我对你感到同情。”
宋承见他这样,叹息着闭上眼。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徐准,你上床来,抱一抱我吧。”
宋承只想单纯地找个人拥抱一下,没想到徐准会错意,最后顺理成章地带动两人,发展到那种宽衣解带的关系上。还好宋承在床上极度冷感,被上了一下,跟被咬了一口,没什么区别。无论过程是怎么发生的,总归从结果来看,肉体关系的恢复,将两人又拉近一步。
徐准也实在忙,就算他想将宋承随身带着,去哪都泡在一起,但宋承受了刀伤的身体也吃不消,何况还晕车。没办法,给别墅添置了蔬菜水果和大米,请了两个签过保密协议的保姆,过来照顾他。保姆们都是由朋友推荐而来,在明星圈子里长期混过,照顾起宋承这种情况特殊的人来,很周到,一句话也不会向外面多讲。但即便如此,每次只要徐准从外面驾车回来,宋承还是会尽量避开温柔贴心的保姆,选择和徐准待在一起。
他只是忽然变得极度需要徐准,就像一个窒息的人需要空气,病弱的人需要水。他虽然像自己所讲的那样,并不怨恨这个世界,可是莫名所遭受的这趟无妄之灾,所引发的种种艰难境遇,工作被辞,流离失所,仍旧会刺痛到他。
抑郁症是精神上的艾滋病。一旦患上,它会摧毁你身体里所有的防御体系,让你变得对痛苦极度敏感,没有丝毫自我防卫能力。即便最后号称治愈,但那也只代表患者已经恢复到能够正常地工作和生活而已。疾病的根子仍旧在身体里留存着,毕竟人又不是机器,哪有修修就能好个彻底。
徐准见宋承这样,心都快疼坏了。从前他只盼宋承能少独立一点,能更多一点粘着他,如今这愿望终于实现,却又发现还不如回到从前,那时候宋承远没有这么需要他,却也远比现在更为快乐。
他好像一个满身盔甲的骑士,武装好了一切,准备为宋承去上战场。可是都已经骑上了战马,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敌人。那家八卦周刊只凭一期销量,根本无法弥补上亏损过大的资金漏洞。不用徐准出手,自己就已经垮了。徐准领着人查了又查,也未发现背后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情况很简单,只是社会大环境利欲熏心,宋承这种与世无争的圈外人,做了又一次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宋承在别墅里整整调养了两周半。等纸媒上风声终于平息,有关宋承的一切信息,也已经从网络上删除那天,徐准带宋承出去,吃了顿好吃的。把车停到车库,下车来打开另一侧车门,牵了宋承就往里走。半路上回过头来问,“今天怎么这么乖?”
宋承居然也没有别扭地反驳他,没有选择去把手挣开。
饭菜一盘一盘端上来,宋承安静一样样吃着,围绕在他周身的氛围,有点悲伤。徐准尽量扮个丑角逗乐,拿出从前在情场上的轻佻态度,把宋承当成自己看上的小明星小演员一般,开玩笑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的人。从今以后就要跟我走,知道吗?”
宋承停下筷子,那么清亮的目光抬起来与徐准对视。两人同时微微愣了有一瞬,然后徐准首先受不住宋承那么看他,错开头去。
宋承便觉内心里面有点失望。大概只有天知道,在刚才那一瞬间,其实他是真的有点,想要点头答应徐准的。
吃完饭徐准把车从地下开出来,停在路边。超市就在不远处,两人便下了车,商量着去补买点洗漱用品。站在斑马线前等绿灯的时候,徐准主动把手搭到宋承背上,护着他。这时旁边有个同样等绿灯的汉子走到他们跟前来,朝徐准和宋承一人打量了眼,然后下巴一扬抬头问道,“请问你是那个拍电影的徐准吗?”
“我就是。”徐准自从和宋承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又宣布退圈后,心态早已调整得极好。面对平常人的询问,他一般不多话,也不傲慢,只是平和与人交流,“你找我有事?”
那汉子打断他问话,抱起胳膊不屑道,“那难怪你这么没素质,搞同性恋的垃圾。”
说着还刻意淫秽地朝宋承斜飞了一眼,一口浓痰,直吐到宋承面前。
徐准甩开紧握他的宋承,走过去扳那人肩膀,“哥们,怎么回事呢。”那汉子也是身高一米八九,和徐准差不多高,体型很壮,穿T恤的胸口露出胸毛,典型恐同熊男,“看不顺眼的就是你,搞同性恋的垃圾。”
徐准一拳朝那人脸上挥去。好似两块燧石一碰就着,两人彼此都不甘示弱,在大街上,当众扭打起来。围观的人那么多,没有一个上前劝架的。宋承现在动一动身体就仍旧会疼,实在冲不进他们刀光剑影拳打脚踢的斗殴圈里,只好在旁一个劲劝阻道,“别打了。徐准你别打了。唉,你小心点,别打他脑袋!”
约莫打了有二十来分钟,再打下去双方连仅剩的半条命都快没了。也没有人报警。报警了只会对徐准影响更加负面,因此宋承也一直犹豫着,没有打电话。最后是巡视的交通警骑摩托过来,打量一下现场场景,从背后将熊男死死圈住,拖到一旁。宋承趁机把徐准拉开。那边的汉子仍在愤怒嘶吼,但显然体力已经不够,吼着吼着,就跪到了地上。徐准是一直站到最后,待到见那怂货跪了,哈哈一声大笑,随后扶着宋承肩膀软倒下去,脊背贴到地上,躺下来。
宋承屈下膝盖跟着跪下去,“徐准,你怎么了?”
徐准不顾额头衬衣上沾染的灰尘和汗,望着他笑道,“从前我十几岁,青春期时候,成天脑子里面不消停。自己给自己设计出好多假想敌人,很想要为了你,去和他们打架。今天终于实现这个愿望了。我打架的模样帅不帅?”
鼻青脸肿,一身土灰,帅个头。即便如此,宋承还是哄着他说,“帅,你最帅了。”
徐准满意哼声。随后又单手勾下宋承脖子,很大牌问道,“我赢了吗?”
暴力冲动,头大无脑,两败俱伤。打架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又有什么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