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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迟咬着吸管,精神比来医院时好了许多:“现在好多了。刚刚大概是太饿了。”
“你……切!”严俨止不住失笑,别开脸轻声斥骂,“受不了你。”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嘴角弯弯,眉眼似月牙。魏迟有感而发:“你不笑不说话就已经有那么多女客来找,如果站在门边再笑一笑,啧啧,简直比偶像还偶像。”
严俨说:“我又不是卖笑的。”
向后惬意地窝进松软的椅子里,魏迟煞有介事地将他上下打量:“你要是卖笑的,我早就把你包了。”
越说越离谱。
更离谱的是,明明知道他离谱,自己的心脏却还是离谱地漏跳了一拍。离谱得没了边。严俨慌张地避开他玩味的视线:“你胡说八道什么!”
医院的灯光太明亮,可以让护士准确地找到病人的静脉,也可以让魏迟清晰地看到他微红的面孔。魏迟用没有扎针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衬衣:“严俨。”
“……”严俨的脸上有动摇。
魏迟把语气放得更软:“严俨。”
“干什么?”深吸一口气,严俨回头。
魏迟瘫在椅子里,神色哀怨:“我饿。”
于是把方才买的茶叶蛋递给他。
魏迟没有接,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表情认真,言辞确凿:“你一定没有照顾过病人。”
闻言,严俨挑衅地抬眉。魏迟但笑不语,拿眼向他示意自己扎着针的左手,又晃了晃拿着牛奶的右手。
“……”认命地蹲下身,剥下滚烫的蛋壳,氤氲的热气淡淡地在严俨的指尖氤氲开,“给。”
魏迟依旧摇头,再度拿眼看看扎针的左手,又晃晃拿着牛奶的右手:“我是病人。”
严俨的脸红得更明显了,明亮的双眼垂得很低很低:“魏迟……”语带威胁。
魏迟不怕,安安稳稳地坐在他身前:“我是病人,你要照顾我的。刚刚那个医生讲的。”
他默默地看,默默地等。倏尔,严俨缓缓伸手,魏迟低头,心满意足地张嘴……
输液室里的情侣们围同一条围巾,戴同一款戒指,玩同一个手机。两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躲在角落里,一个输着液一个蹲在他跟前,谁红了脸谁害了羞,谁触到了谁的嘴唇,谁扫过了谁的手指尖。
严俨咬着牙说:“饿死你算了。”
舔着唇,咂着嘴,魏迟乖觉地不招惹他,偷偷看,偷偷乐,偷偷回味。其实,茶叶蛋真的蛮好吃的。
※※※※※※
走出医院,屋外一片华灯璀璨,城市的流光溢彩下几乎罕有行人。一辆辆从身前滑过的出租却个个醒目地亮着“客满”的红灯。
计程车在宽阔的马路上一路疾行,严俨忍不住再次被车窗外的迷离光影所迷醉。
“有空和我一起出来看灯吧。”魏迟说。
严俨闻言将视线收回车内,魏迟的目光却不是向着他的。他半侧着脸望向窗外,苍白的脸色被外头的辉煌灯火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小时候,我爸妈会带我去外滩看灯。”
点点霓虹在他身后被疾驰的车速拉成一线渐变萤光。右手无意识地剥着贴在左手背上的胶布,魏迟仰头靠在椅背上低声回忆:“以前过节的时候,外滩都会亮灯的。那时候,走到哪里都是乌泱泱的人,抬起头就是满眼的灯,晃来晃去晃得不行。现在想想,灯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就是那几种,以前却开心得要死,晚上回去都睡不着。也不知道现在外滩的灯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以前的老花样……如果是一样的,那就没劲了。”
怎么会一样?当日的一条小马路在如今都已经变作了波光粼粼的景观河,又何况是那一片呈现于城市最前端,立誓要颠倒世间所有的景观?
他的表情太迷离,口气太惆怅,夜色太美,月亮太圆,由不得严俨不点头:“好啊,有空一起去看看吧……”
“嗯。”魏迟笑了,双眉舒展眸光见底,勾起的嘴角不带丝毫虚情假意,没有半分逢场作戏。严俨在心里动容,如果拍下来做成海报贴上街,这样的笑容足以秒杀一大片。他却毫不自知,眨眨眼又摸摸被纸巾擦得红肿的鼻头,“哎,严俨。”
“嗯?”
“你说,这样会不会像约会?”
“吱——”一声尖啸,前方信号灯突变,司机反应及时果断刹车。严俨冷冽的目光里,魏迟“哎哟——”一声惊呼,重重把头撞上前方的椅背。
稳稳坐在他身边,严俨面沉似水:“要不要回医院让医生把你的嘴也顺便缝上?”
会不会像约会?像不像?像吗?不像吗?胡说八道!约会哪里有什么像不像的?
魏迟的家离严俨住的社区很近,两个社区门对着门,有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意思。严俨在楼下把病历卡和医生开的药一并交到魏迟手里:“上去后赶紧吃药睡觉。明天和后天还要去医院输液,你自己去,别忘了。”
魏迟一一点头。严俨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给他:“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和服药的间隔、剂量都在这里,你记得好好看看,别搞错了。”
魏迟又点头。纸上的字迹很清晰,一笔一划都是细细的,瘦而纤长:“很好看。”说的是字,眼中看的却是人。
“你……又胡说。”严俨窘着脸打断他的凝视。
魏迟坚定地否认:“没有。”
严俨说:“那我走了。”
魏迟不说话,捧着严俨交给他的东西,似乎连点头都没有。
走出几步,严俨似有所觉,蓦然回首而望,魏迟没有上楼,他还在沉沉的铁门前站着,神色惆怅,眼神黯然。
“啪——”地一声,声控灯灭了,门前的一切重新回归黑暗,连魏迟也看不见了。严俨却能看到那边那个静静站着的隐约身影:“还站着干嘛?回家吃药睡觉。”
“哦,好。”灯又亮了,魏迟显得有些愣愣的,动作迟缓地转身,继而却又回转脚步面向了严俨。
严俨问他:“怎么了?”
魏迟不回答,身形都被罩进了朦胧的光晕里:“我……”
声音太轻,严俨听不清。灯光转瞬熄灭,黑暗里既没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响也不闻铁门开启的声响。严俨急了,上前一步想要把他看得更清晰:“魏迟?”
久久地,久久地,魏迟终于开口,低低地嗓音裹挟着香甜的桂花香幽幽而来:“严俨。”
“嗯?”
“陪陪我吧。”
“……”
“就今晚。”
简短的恳求再度点亮了头顶的灯光。隔了一步之遥,严俨仔仔细细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他。眼前的魏迟是陌生的。严俨从未设想,魏迟也会有如此脆弱如此无助的一面。严俨熟悉的魏迟是个嘻嘻哈哈没有正经的奸商,没心没肺,没顾虑没忌惮,一身的痞气,满嘴的瞎话。他不在乎被侧目,不在乎被讥讽,横眉冷对千夫指,什么都不在乎。现在的魏迟却是孤单的,一个人,一盏灯,一道影子,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独得让人心酸。
“你说什么?”
“陪我……”
“……”
“严俨……”
严俨没办法转身离开,也不能将自己的视线从他苍白的脸上移开:“好。”
话音落下,严俨没有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却听见魏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发烧烧得我心里乱哄哄的,所以今晚不想一个人睡。”
魏迟的屋子如意料中一般混乱,满地的电子游戏类杂志和满茶几的零食,连键盘里都布满了薯片碎片,显示器边还有半杯被翻的咖啡,随手丢弃的各种游戏配件散落在各个角落,似乎跟他的店没有区别。
严俨倒了杯水给魏迟吃药,魏迟吃了,医生嘴里的安眠副作用却迟迟没有在他身上显现。
“我生病的事,不要跟我外婆讲,她年纪大了,七想八想会想出问题的。”
严俨躺在他身边,点头答应。
“不好意思,害你折腾到这么晚。明天我跟宽叔说一声,让他放你半天假,你在我这里睡个懒觉再去上班。”
严俨摇头说:“不用了。”
窗帘的缝隙里泄进来一丝路灯的亮光,落在地板上,莹莹如落雪。魏迟的视线就一直死死地盯在那儿不肯合眼:“严俨。”
“嗯?”
“谢谢你。”
“嗯?”
“如果你不在,我大概现在还躺在店里。”
严俨把头埋在被子里闷笑:“总会有人来照顾你的。”
魏迟想了想,缓缓摇头。
严俨问他:“你怎么一个人住?你爸妈呢?”
“在美国。偶尔会打个电话回来,问我钱够不够。”魏迟的语气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