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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这几年,越来越显现出国际大都市特色,其繁华和迷人之处,比纽约或者东京也差不了多少,新开的餐厅,一天换一家也吃不完。杨宽从前是不食人间烟火,酱油瓶倒了也不扶的性格,但和我在一起之后,开始慢慢照顾起我的起居和饮食。他会认真观察我喜欢吃些什么,穿些什么,早午晚餐各喜欢什么样的搭配,晚上做完运动,他抱我洗完澡,换睡觉用的睡衣,更偏爱纯棉还是丝绸。有时还会拿我做实验,故意点好多酱汁,然后蘸上牛排,一样一样试我的反应,记下我喜欢哪种口味。就连安全套,我们也试过好几种牌子,最后固定下来彼此感受最舒适的那一种。渐渐地,在照顾我这件事上,他变得比我还要专业,而我退化到连点菜也不会了,出去后,两人的饭菜都是交给他来点,每一道都十分合我胃口。有时他还会把我最喜欢的食物点到他那边,诱使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越过餐桌到他盘子里抢食吃,当着服务生和其他客人的面,每次他都显得很无辜,摇摇头,装作对我这刁蛮小男友宠溺到无可奈何的样子,时间一久,我才体会出来,杨先生萌点就长得这样歪,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和杨少谈恋爱,一个月胖了三斤。我不是贪吃的人,不知怎么,胃口就好成这样,顶着繁重的工作压力,和夜晚高热量消耗的床上运动,体重依然掉不下来。在散步时候,摸摸自己肚子,抱怨他把我养得太好。我们好像又回到从前他一味宠我的那种模式里,我担心再这样,自己迟早又会被他宠坏。胖一点没什么,杨宽牵着我说,你小时候脸颊肉肉的,在左边的肉团子下面,有一个只要笑起来就会凹下去的小酒窝,非常可爱,可惜长大没有了。说完还特意看我一眼,倾身过来,在那个位置吻一下,仿佛真为此感到多遗憾似的。
杨宽记得我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他有时候拿来逗我,有时候拿来哄我,有时候则完全用来欺负我不记事。这个故事虽然很动人,烘托得他十分深情,但是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完全是他为了哄我而瞎编的。我小时候哪有那么胖,家里比风宁街大部分小孩要穷,经常连饭都吃不饱,带个苹果到学校加餐,还要吊到爷爷膝盖上求半天,爹妈把我养得瘦猴似的。
星期六的晚上,师兄请我们喝酒,趁杨宽上洗手间,便问我们处得怎么样。我和他讲了杨宽近来宠我的最新事迹,本来只是为了让师兄放心,讲得很平淡,可周围的朋友们,一个两个,逐渐都围上来听我讲故事,听得都忘了喝酒。“本来以为你家那位,就算再怎么爱你,也肯定会难伺候,是狂拽酷霸炫不近人情的邪恶总裁画风,我们小镯子要嫁过去,只怕会跟着受苦。没想到居然是无微不至的二十四孝模范好男友,这反差也太大了吧!”有个被朋友带来的90后大学生,更笑嘻嘻在我耳边说些什么,“忠犬攻。”我正顶着他们的七嘴八舌,被起哄得满脸通红,杨宽及时返回来,为我解围道,“在说什么。”他可能以为有人欺负我,站在我身后,手习惯性的围到我腰间,这是他惯常用的一个充满保护性的姿势。朋友圈那边却炸开了,“这才分开多久啊,犯得着这么宣示主权吗?兄弟们,给我灌!”
出酒吧时我们的身影夹杂在众人里,他强硬地牵着我手腕,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我走路的姿势有点发抖。刚才在酒吧时,他把众人都喝趴下后,借着激情,拉我到隔壁没有监控的高档包间凶狠地做了一场。喝了酒发狂的男人是很可怕的,我腿软得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到最后,别人都走了,就剩我们的车没开走。我俩坐在车上,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他忽然按钮把副座的座椅放下来,我扑到他身上,他带我滚到后座,允许我咬着他脖子,小声地叫。其实也不是做,欲望在方才酒吧厮混的一个多小时已经纾解完了,只是发泄掉心中多余的感情。他不喜欢让我被别人看到,肯定也不会同意在大街上和我做。亲热完他把车窗打开一点,清澈冰凉的冷气透进来,圣诞节快到了,街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气息,我躺在他怀里,零零碎碎被他吻着手指和手腕,透过那一点缝隙看窗外的街景和月亮,忽然觉得从心脏涌出来新鲜的血液,灌注得全身都充满了灼热的幸福。还有一点紧张与惆怅。
年轻时不懂爱,只一味懵懂地被爱,享受杨宽对我付出的关怀。再大一点,就完全被生活所淹没,沉沦到苦海里,被世俗一拳打倒,完全忘记自己上学时信誓旦旦所立下的理想,在各种身份和责任里挣扎,和世界上所有人一样,变得混乱迷茫破碎,除了日复一日地变老,再也找不到任何出口。所幸这么多年之后,我还可以拥有爱情。爱,真的可以让人看到天上的光。如果有一天你丧失了所有的希望,勇气,和信心,还有一个人愿意帮你把它重建起来,那就是天门洞开,爱的模样。
车里很安静,待久了就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杨宽将揽着我的姿势扶正一点,一手握着我手,对着那银色指环轻轻地把玩和亲吻。全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是一座孤岛,孤岛之外是无边的汹涌的海洋,我忽然一点也不想再踏回到生活里去,生活里有巨石,骇浪,恐怖的鲨鱼。转过头去问他说,“你觉得这种生活会是永恒的吗?”对于这类不可说的问题,杨宽一向都是保持沉默。我翻个身,趴到他身上去吻他,“我爱你。”杨宽说,“我知道。”
☆、第 57 章
圣诞节前夜,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心脏病突发,险些一口气喘不过来,在治疗过程中,肿瘤症状也加重,醒来后大口吐血。我给杨宽打电话时,他正在公司加班主持会议,稍后回拨过来,在那头叫了我几声,见我一直不应,直接挂断电话。不到二十五分钟,匆匆推开了我公寓的门。跑进卧室来,手扶在着我肩膀,摇了摇坐在床边的我,“怎么了。”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半跪下来,拍我的脸,“怎么了?说话。”我张了张嘴,对他说,“我爸爸在医院病倒了。”“不要哭,”杨宽说,“不要哭,我带你回家。”
杨宽的一部分衣物和日用品还留在这里,我们收拾了一只小小的登机箱,直接赶赴机场,在路上,杨宽助理帮我们订好了最近一班飞机。起飞前我问他,“你觉得一切会好吗?”杨宽紧握着我的手,帮我盖好毛毯,告诉我说,“都会好。”我又问,“那我们呢?”他说,“我们也会。”我便闭上嘴,抬起头,紧张地面对机身一路上扬,命运般的失重和眩晕。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套上呼吸机,住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医生表示癌症晚期患者撑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再熬熬不过十来天,老人到了该走的时候,还是得让他安心地走。我上一次见父亲,他还把气势汹汹地冲我大呼小叫,扬言要把我赶回北京,叫我不要窝在南风这样的小地方,给他丢人现眼。没想到下一面就成了死别。这一切扭转得太快了,我不能接受,白天在病房陪故作爽朗的爸妈欢声笑语,晚上回来就抱着杨宽在家中狭窄的小床上哭。杨宽总是用身体接触来安慰我,很少说什么贴心的话,只不过我父亲从生前直到病逝,他成了家中最忙的那个。全程在一旁陪同和照应,和医生沟通父亲的身体状况和临终护理,为父亲增请护工,为母亲请了保姆,晚上回家还要照顾我。帮忙联系墓地下葬,最后还亲自主持,代为操办了父亲的葬礼。
我爸在生前,一直不爱理杨宽。母亲为了让他放宽心走,一直劝他,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了,那就不妨把杨宽当半个上门女婿看待,爷爷的死,毕竟跟杨宽无关。但父亲内心深处,一直执拗地觉得,老头子是被杨宽给气走的,不然肯定还可以多留几年,为此一直对杨宽故意装作视而不见。但眼看着杨宽为他跑前跑后跑多了,我估计父亲可能也是有一点被感化。有一天,我们全家聚在他病床边,陪他回忆小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还在的时候,父亲作为家中老大,带上全家六七口人,浩浩荡荡乘绿皮火车,跨越大半个中国,去哈尔滨看冰灯的趣事。那是他当年的一桩壮举,父亲回忆起来,脸上泛起微笑,精神似乎矍铄了点。然后忽然对我道,杨宽呢?周灼,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子,怎么不见人,去把他叫进来。
由于不受欢迎,杨宽一向是守在病房外,等我出来,然后一起回家。这下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