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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那天我跟你聊完,我媳妇说你看着就是正派人,骂我不该跟你说那些道上杂七杂八的混账事,看把你都吓坏了。我没吓着你吧?”
“哪能。我还不知道你?咱们这么多年兄弟。”
“呵呵。”高球他们这批人不怎么上网,还以为“呵呵”是个十几年前那个天真无邪的词,老用它来表达善意。傻萌傻萌。“那天喝得很尽兴,我媳妇儿也很喜欢你,有空来我们家吃饭,你还没见过我们家小公主呢。”
“那必须的。一定。”
“对了,以后见到宽哥,千万别说那些事是我给你透露的。他能把我皮剥了。”
我吓唬他,“那可说不准,有机会再看吧。”
直到高球连发了几个“惊恐”“吓尿”的表情,我才优哉游哉打字,透过屏幕对他说,“呵呵,一定。”
我回到北京,活已经被分所那帮老头子抢着干完了。明域自成立以来所有的底,已经被律师团洗清,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我便知道这桩委托,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说不定明域上层,早和我们律所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不过这些事情,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律师干的不过是这样的工作而已。干这行越久,就越发现它和正义没有多少关系。
分所的势力继续排挤我,我在明域的表现太招他们恨了,加上平时又不朋不党,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小团体,他们知道我孤家寡人,因此即便我回到了总部,也还是向管理层疯狂地攻击我。师兄动用上层职权,帮我挡掉了一部分,“这涉及到分所和总部由于分成不均,长期以来的人事斗争,背后其实是很大一盘棋。小镯子,多保重,师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师兄拍拍我肩膀,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去他的。”我无心看那帮老头子干瘪的嘴脸,干脆一次申完了好几年的年假。自从我爸病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忙着赚钱,已经好久没有过一个像样的假期,我是真的累了。
我网购了成堆的消毒水,在租住的二室一厅公寓内打扫卫生,跪在地上,从客厅每一块地板,一直擦到浴室每一道瓷砖缝隙。收藏了一堆家居、购物、健身和美食网站,平时没有时间看,这下一次看完,累了在家做瑜伽,给自己煮斯帕盖提。顺便还给自己订了每周一次飞大连的折扣往返机票,兴起就打车去机场,不到两小时已至海边,远离北京天空的雾霾,自由自在海滨跑步。
一个月胖了三斤,由于坚持锻炼,体脂率不升反降。我看着镜子里赤身果体的自己,匀净的皮肤包裹着一层健康的肌肉,脸部神情明亮,没有一丝阴霾。虽然比不上施瓦辛格,却也算积极向上大好青年,虽然街上某些欠揍的小孩,已经开始叫我帅大叔了。但自己看自己,总体上还是非常满意的,我便以为这堕落的单身日子可以永远过下去。
师兄摸鱼发微信给我说,“小镯子,没有你的律师界好寂寞。你真不回来了?”
“不想工作。”
“那你的IT界精英大富豪男友呢?最近他可是跟我投诉说,你连理他都不理。”
“不想结婚。”
“那你是旧情复燃,重又看上那个背景深不可测的前男友了?”
“不想恋爱。”
“那你想干嘛?”
“什么都不想干。”我叼着只笨娜娜,飞快打字说,“我觉得,现在这种活法就挺不错。这段时间我在家修身养性,也想开了,老人晚年就该过些正常的好日子,管它病不病。等过一阵,我把房子卖了,把工作辞掉,把我爸接到大连疗养,就再也不回北京吸毒气了。从此过上吃海鲜,吹海风,陪我爸妈在海边散步,一家三口天伦之乐的日子。”
“……”师兄那边打出一排省略号,片刻对我说,“你真是已经放弃了自己了。不要告诉我你还养了一条狗!”
“宾够!”我打开摄像头,举起新收养的奶球给他看,“这是我儿子,从路上捡到的纯种萨摩耶,捡它时候就乖乖的,洗干净之后可萌了,我准备把它也带离开北京,上周才刚打了疫苗。来,给叔叔问个好!”
小奶球吱呜一声,蓦地把头埋到沙发上抱枕里,把屁股对准唐遇。师兄在那头惨叫,“小镯子,你堕落得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哈哈大笑。
真的,只要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就会发现,从前过的日子,都过得太苦了。不像人过的。而且人只要一旦想开,就会明白,何必呢,完全没有必要执念于那种苦。苦和痛在这世上哪儿没有?傻瓜才执迷于它,沉醉在受伤害的往事里,永远含泪凝望自己的伤口。
周五师兄穿着一身蓝衬衣牛仔裤,戴一顶球星签名的棒球帽,打扮得跟个骚包的大学生似的,开车过来看我。顺便也看看我的小狗。我们带奶球一起去了复兴路一家很有名的宠物医院,给它检测疫苗注射结果,顺便再做全身检查。原来兽医界给狗狗设置了那么多检测关卡,等到终于弄完,窗外已是日落。师兄望着我说,“怎么着,一想到你辞职后立即就变成无业游民零薪人士了,师兄不由得同情地想请你吃顿大餐。”
“吃就吃,我们一家两口,人多势众,还怕讹不坏你。儿子,咱们今天就要吃得你唐遇叔叔血本无归!”我坐上车,豪迈地挥手。
师兄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怎么觉得刚才倒车时,好像看见你前男友了?”
我拎着奶球左右张望,“不会吧,他来这干嘛。”
我们的车平滑地驶出停车场,一片欢声笑语中,暮色远远掉在我们身后。
☆、第 22 章
“他喜欢吃辣的不喜欢吃甜的,煮意面不能放番茄酱,每晚在他床头放一本军事书籍,在他表示兴趣的时候读给他听,他知恩图报,回赠给你的晚安吻会非常甜蜜。扔掉他所有的安眠药,还有,千万千万不能顺着他,给他煮黑咖啡,这种咖啡因重度成瘾患者,喝的时候会很感激你,可是过会睡不着,情绪暴躁冲动,缠着你到处折腾,一整晚有你受的。”
周延打电话来请教他与杨总裁间的情感问题,我干脆言传身教,无微不至地告诉他。
“总之,把他当作全世界最难伺候的猫来养就好了,只要他感受到你的爱,他也一定会像全世界最忠诚的狗一样来回报你的。都记下来了吗?”
“哦,哦,记下来了。对了,周律师,你真的要离开北京了吗?杨先生和我都会很舍不得你的。”
“嗯,这次彻底离开,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杨宽的就算了吧,反正以后和他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可,可是,周律师……”周延那边支支吾吾,还想说些什么,却言辞笨拙,半天也表达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单手整理衣物,像个残疾人一样不方便,干脆挂掉电话。
北京是我打拼了多年的地方,是我大学的所在地,自从毕业后,便一直驻扎在这里。风宁街只适宜埋藏黑暗与残酷,如果不是父母在那,我情愿把北京当作我的家。曾经,我以为我会一辈子生活在这,夫妻会离异,情人会分手,唯有我对首都的爱永不变。可谁想到,如今它也让我疲惫让我厌倦,身处其间如坐针毡,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从来都不能平静,”摇滚歌手俗烂的歌词,被多少人唱滥,可只有我们这些真正为之烧完了青春的人才知道,这首歌,曾多少次让我们在包厢,躲避着他人耻笑,偷偷地流泪。虽千万人吾往矣,灵魂扯碎了也要继续挣扎下去,我们生与死爱与梦的地方,北京,北京。
离京之前我抱着联系人名录想了很久,给谁打电话,给谁不打,没想到我在国外的男朋友率先打电话过来。“温彻,你还好吗?”我接起电话贴到耳边兴奋地问。
“我很好,周灼,你先冷静,这次打电话来,我是想和你谈分手。”
我按照他所指示的,冷静了一下,“好啊。我也正想和你谈谈这个。”
温彻在电话那头,似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周灼,既然你已经决定离开我,那我们两人大可以和平断绝往来,为什么又要做出那种事,来刺伤我。”
“哪种事?你说明白,”我一头雾水。
温彻挂掉电话,片刻,手机跳进来两封转发邮件。我点开,大幅高清数码照片上,我和唐遇两人在医院走廊打打闹闹,我们抱着一只狗在烤肉餐厅聚餐,唐遇用手亲昵地蹭去我嘴边的酒水,我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