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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烟圈里我看到了无奈。是啊,他们很无奈,很无奈地先生下了傻子,然后又很无奈地生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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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曾家挺有钱的。曾父是村书记,曾母是化肥厂的会计,这可要比舅舅的那个学堂讲师职业富裕多了……
虽然舅舅家穷,但好在舅舅汤伟国和舅妈对我都很好,再加上没有了傻子喊叫声的清净,也使我迅速爱上了这个新家。
幼小的我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像样地过下去,可随着曾母的病倒,舅舅竟开始对我刻薄寒酸起来。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之前舅舅对我好是看在钱上的缘故,所以当然不会知道曾母病倒用光了曾父的积蓄后,舅舅对我态度转变的原因。
我当时只能把舅舅的这个转变归咎于傻子。
时间过的很快,在我小学四年级那年,由于曾父要带曾母去城里投医,只能将傻子也一并塞进了舅舅家。而他这个自然而然的举动,就更让我以为舅舅是因为傻子而讨厌我的,这也造就了我之后的噩梦……
“汤伟国!我告儿你!明天你要不把那傻子撵出去,我和你没完!”
“你给我小声点!二傻听的到!”
“他一个小娃子懂个腚子!我告儿你!明天你……”
“你不要钱了你!!”
“钱钱钱!你姐脑瘫后姓曾的给过你几个破子儿?!!你再不撵他这屎日子我没法过了!!那傻子每天晚上哼唧的破玩意儿把我头吵的嘣儿响!再这样下去我也要脑瘫了!!”
“他们怎么说都是我亲戚,我姐是哭瘫的!你哭过吗?!”
“好你个姓汤的棒锤!我爹把我嫁给你就是让你把我整哭的啊!我……我不活了我!!”
“你再吵!你再吵!大不了一拍两散!”
“你!你!我……我自杀!我上吊!我这就死给你看!!”
就在舅舅和舅妈吵的正凶时,隔壁忽然传来傻子的儿歌声:“红太阳,绿月亮,中间有个人……头。”
舅舅忽然压低声音说:“他醒了!给你吵醒了!”
可舅妈还是固执地大声嚷嚷:“我不管我不管!你不撵他!我撵!”
……
接着,隔壁不断传来傻子儿歌的声音,隔壁的隔壁不断传来一大串叮呤哐啷的摔砸声。
我只能将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装作什么都听不到。
我恨傻子!
……
第二天早晨我刚刷完牙,舅妈竟跑过来在我书包里塞了俩鸡蛋,还笑嘻嘻的说要我好好学习。
我不知道昨晚他们闹腾到几点,也不知道最后是是怎么收场的,更想不通舅妈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出门前,我眼角看到坐在角落的傻子虽然还是在傻笑,脸上却多了几道深深的爪印,身上的衣衫也被撕的破破烂烂的。
但这并不能影响此刻我高兴的心情,之后的日子,我和舅舅舅妈又走近了些,也更亲昵了些。
然而好景不长,傻子带来的噩梦居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几乎每到周末,曾父都会过来问问我学习的情况,问问我要添点什么。我经常被问的不甚其烦。
而曾父来过后的当天晚上,傻子的房间里必定会传出吵死人的声响。无外乎傻子的喊叫哭闹和舅妈的嘶骂抽打。
“打!打!打的好!打死他!打死他这个傻子!”
哈哈,我心里也跟着舅妈一起欢呼着。
虽然听着过瘾,但每周的这个晚上我肯定睡不好,然后真的会做起噩梦来。而这些噩梦的主角,都是那天杀的傻子……
曾父来过几次后,舅妈又开始对我渐渐不好了,甚至会因为一些小事对我拳打脚踢。但更奇怪的是,傻子再没有在我放学时像以前在曾家那样扑上来,反倒是学起舅舅的样子,将两手背负在后背上,一副为人师长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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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毕业后我要去城里念初中,家里许多事都不知道了。不过偶尔能从曾父寄来的书信里知道个大概——
知道曾母病情日易恶化;知道化肥厂临近关门;知道曾父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走起下坡路;知道舅舅舅妈在闹离婚;知道傻子还在学着舅舅的模样,口上还不忘叨念莫名其妙的新儿歌:“白太阳,蓝月亮,中间一颗小……洞。”
……
都是这些心烦的杂事,都是老一套。所以后来收到家信我索性不打开,就任其堆积在一起。
日子久了,丰富多彩的校园和大城市生活让我放假都不想再回村子。只知道每月去银行取钱,然后花钱。
必然的,这种美丽的循环让我开始渐渐忘了什么是家。
只不过我偶尔还会算起,曾父曾母该有六十多,而傻子该有四十了。
……
长达两个月的暑假我可以不回去,寒假中的大年三十我也可以不回去,但初中毕业再不回去就不成事了。
毕业后的寒假,寒假里的大年初一,我的双脚终于又踏在了“河甘村”的泥土上。不知为何,这乡土气息竟让我有些心生鄙夷。
我认为这是我的成熟……
原本,我以为曾家还会是那样——持家的持家,生病的生病,发疯的发疯。可当我在城里生活了四个年头,内心世界经过天翻地覆的成长后,曾家竟也跟着面目全非了。
40第十七章 右手螺旋(中)
屋内只有曾父一人,曾母不在,傻子也不在。
我奇怪,但没问什么。只是把书包放在坑上,将外套扔给曾父。
“新买的衣裳?”曾父放下烟袋看着我问道,“你自己洗吧。”
“我自己洗?!这可是棉袄!”我十分诧异甚至气愤。虽然曾父在家从来不洗衣服,但曾母病重后怎么也会请务工来洗,怎么可能轮到我自己洗?!
曾父点点头回答我说:“你自己洗,或者放着吧。我知道你念书辛苦,但我已经没钱请务工来洗了。”
没钱了?我询问地看向曾父,想从他眼神中看到欺骗。
曾父又抽了口旱烟:“信上不是说钱都葬你娘了吗?我也因为你哥的手脚不干净没了工作。”
“……”我没搭腔,我没说话,我得静一静。
但曾父却还在说着:“龙儿啊,爹真的没钱了。我看你……高中还是先别念了,啊?”
我吸了一口气,不能接受这个变故:“什么叫葬娘了?什么叫没工作了?你给我说清楚!”
曾父疑惑地望向我:“那些信……”
“我没看!”我快步走上前,双手用力拍向桌子好增加我的气势,“我学习这么忙哪有时间读那些东西!你给我现在说!”
曾父看着我愤怒的脸,吐出一团浓烟,有些疲态地说道:“你娘半年前去世了,死于脑瘫加脑瘤。陪她看了这么多年病,我本来就已经没剩什么钱,葬掉你娘后还要继续供你上学……所以我去找你舅舅,想问他先借一点。
“你舅妈见我登门借钱,不但一口拒绝我,还把你哥哥曾成一起扔还给了我。我……只好带着他回家。
“曾成回家后时常挨饿,起先饿了就把两手背在背上来回走动,满嘴说着‘白太阳紫月亮,中间两根棒棒’什么的,我被他说烦了就打,他也就没声了。
“后来他一饿就怪叫着跑出去,要到很晚才回来。我以为他是去玩,后来才知道他是去偷东西了。
“他太傻了!偷东西和抢东西一样明着来,很快就被抓了进去。我就算曾经是村书记,也没其他地方肯要我了……”
曾父刚说完我就发现了话中的疑点,举起食指指着他大声吼起来:“你骗人!你是书记会借不到钱?!你随便找个人,都要讨好你的!”
“龙儿你别傻了。”曾父把头一偏,好避开我严厉的眼光,“村里就这一百多口人,因为曾成都躲的我远远的,我这个书记早就有名无实,谁还会看我脸色?更别说借钱给我了。”
“啊!”我一屁股坐在炕上,双手撑在身后,“没钱了,你没钱了……”
“是啊,我们没钱了。”不知何时曾父已经将旱烟放在桌上,双手不停地搓着褶皱的脸,“曾成现在在派出所里关着,暂时不用我养了,你先去打打工,攒够了钱再去城里继续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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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不久后,我在村尾的小饭馆里找了份杂活,洗碗送外卖什么的都做。干了一年多,挣到的钱还不够我进城找朋友玩耍的……
那天是清明,老板和我说他们要去扫墓,得搬许多东西上山,问我去不去帮忙。我想了想反正回家也没事,帮忙还能拿些打游戏和KTV的钱,就答应一起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