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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的物质。碑体已被冲涮干净,没有任何气味。
血魂碑的表面很平顺光滑,用手一摸,能清晰感觉到细密的纹路。
我举着血魂碑放在亮瓦透进来的光线中仔细一看,发现血魂碑两面都有细腻而精巧的图案,而且图案一面是阳刻一面是阴刻。按传统令牌碑所錾文字的规则,阴刻一面应该是正面,与此对应,阳刻一面自然是背面。
正面的图案是七八个刻画粗糙的人站在一个线条细腻、轮廓分明的男人后面,望着男人将一支支剑一样的东西扬手掷进一个稍远的似乎是石孔的地方,石孔中露出五六支剑柄,孔口一支呈正在飞翔的姿势,眼看就将准确地插入石孔中。男人体形高大威猛,脸只露出侧面,看神情似乎有一种兴高采烈、暗自得意的韵味。石孔外地面上,横七竖八散落着一大堆类似的剑支,与之匹配的,正是男人背后那群人捶胸顿足的神态。
看这图案中的情景,我暗道这群人莫非在玩“投壶掷射”的游戏?
这幅图案不知何人所为,但可以明显看出刻图之人有意突出那男人的形象,不但将那男人身体各部分线条勾勒得细腻精巧,甚至将男人的面部表情和行为举止也刻画得惟妙惟肖,夸张而传神。与此相反,男人背后作为配角的那群人,身体线条就粗糙随意多了,或粗或细,或长或短;轮廓也仅是形似,有一两个人甚至只是一个人形符号,五条短线支着一圆圈,所以根本看不出他们的性别是男是女。
而背面的阳刻图案更加古怪。一条波浪翻滚的河中,正面图案中那高大威猛的男人昂天立在河中一条似船非船、似筏似筏、似岛非岛的长方形物体上,似乎在哈哈大笑。长方形物体周围的河中,也有七八个轮廓模糊的人半截身子沉入水中,抓脚舞手,似乎在挣扎呼救……与正面图案相似,那高大威猛的男人线条同样细腻精巧,表情丰富而夸张。
两幅图案都靠近碑体弧形一端,而幅面只占碑面的一半左右。尽管那男人的体形、举止、表情都很细腻传神,但两幅图案中都没有男人完整的正面脸孔,所以我根本无法形容男人的具体相貌,只能意会到他丰富的面部表情。
我回想起那诡异的女人将此碑称为“血魂碑”,原以为会在碑面上找到“血魂碑”这三个字,哪晓得翻来覆去找了半天,根本没发现任何字迹,连象形的都没有,倒是意外地在碑体弧形顶端看见两个嵌进碑体的长方形凹孔,凹孔早已空空如也,似乎用来安放什么东西。
除两幅莫名其妙的图案和两个凹孔之外,我在碑体上没发现任何其它东西。
我暗自诧异,当初寄爷决定进安乐洞寻找的令牌碑,难道就是眼前这块其貌不扬的玩意儿?
当初我因覃瓶儿背上的绿毛图找到号称“高人”的寄爷,意外得知寄爷也在六月初六做了一个“鬼压床”的怪梦,而寄爷这位“高人”经过绞尽脑汁一番思索,得出需要进安乐洞寻找梦中那块令牌碑的结论。当时我就觉得这事儿不可理喻,脑子正常的人,哪会花时间花精力去寻找“梦”中出现的东西?无奈我当时的想法只想弄清覃瓶儿背上为什么有幅绿毛图、为什么我额头上的“土”字会跟她扯上关系。当然,我当时最大的希望就是想办法弄掉那幅绿毛图,觉得像覃瓶儿这样一个千姣百媚的姑娘,身上长有一幅神秘莫测的绿毛图,实在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就像一块温润的宝玉上出现一个醒目的瑕疵那样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我才头脑发热,心一横,毅然决然跟着寄爷进了安乐洞。而后来的遭遇证明六月初六那个“鬼压床”怪梦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梦”。不仅覃瓶儿背上的绿毛图消失,侧面证明绿毛图是寻找令牌碑的线索,而且在我们遭遇重重磨难后,果然找到了梦中出现的令牌碑,而且是从梦中出现过的巨蟒口中找到的。——当然,那时我们并不知道这块令牌碑叫“血魂碑”。
而“血魂碑”这个名字,我还是从那等“我”两千多年的“阴魂”口中得知的。
我到此时仍不敢相信,我居然和一个传说中的“阴魂”进行了一场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对话。如果“鬼话”也值得相信,那女人的意思无疑认为我是欺骗和伤害她感情的人,是夺去她一切甚至生命的人,是她爱之切切却又恨之入骨的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我忽然想起进洞之前文书老汉说的“廪君”。到目前为止,那个怪梦中除了我去逝的爷爷,巨蟒、黄衣少女、令牌碑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唯有“白虎”这一事物没找到任何现实依据,而“白虎”是传说中土家族祖先廪君巴务相死后的化身。当初正是因为文书老汉扇阴风、点鬼火,硬将那个怪梦上纲上线到唯心的高度,认为寻找那块梦中的令牌碑一定是土家族祖先巴务相老大人留给我和寄爷的“遗愿”,必须完成,我才怀着私心将信将疑冒然进了安乐洞。
后来在阴阳树那里,寄爷说“阴阳树”的来历,是因为廪君巴务相老大人生前和某个女人有理不清剪不断的感情纠葛。当时寄爷的猜测是廪君利用阴阳树暗含“恨妻”的意思,而后来我与那女“阴魂”对话时,女“阴魂”也承认了阴阳树的寓意,不过阴阳树是她对廪君的诅咒。不管谁对谁诅咒,总之阴阳树确实跟廪君有关。再按时间计算,两千多年前,正是东周到西汉这一段时期,而当时的巴子国正是介于这一时段,而当时的廪君也正是处于这一时期。
这样看来,和那女“阴魂”有感情纠葛的男人应该就是廪君老大人。
但是,女“阴魂”为什么说我是她等了两千多年的人呢?为什么说我是欺骗她感情、夺去她一切甚至生命的人呢?为什么说“血魂碑”是我送给她的唯一东西呢?难道我这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居然是廪君巴务相那老人家魂灵的转世?果真如此,那个石床上和我长得极像的男人应该就是廪君没错!——天,这事儿……真够玄的!
那么,血魂碑上两幅图案中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是不是就是廪君呢?
我忽然想起清和大师给覃瓶儿说的那四句偈语,“人是故人,故人非人,若为故人,必为人故”,难道偈语中的“故人”并不是说我是覃瓶儿的故人,而是指那两千多年的女人是我的故人?或者,土家族祖先廪君是覃瓶儿的故人?这样一来,偈语前两句就很好解释了。无论廪君还是那女人,当然不是活生生的人,“故人非人”这一句就非常切合实际。
当然,猜测廪君是覃瓶儿的“故人”,还有另一个原因。如果当初石床上那个男人确实是廪君的话,他额头上那个我没看清的文字,似乎印证了“土”字之谜。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那男人额头上的文字绝不是“土”字,这又与我的猜测有矛盾,而且,那女“阴魂”自始至终并没有提到别的女人,只反反复复说“我”欺骗了她,难道我的老祖宗廪君老大人也不能免俗,犯了生活作风错误?移情别恋?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的红旗却蒙在鼓里?
——这事,可能不像我想的那样简单!
我拿着血魂碑躺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六月初六那个梦境、安乐洞中各种夺人魂魄的“煞”、覃瓶儿和神秘的清和大师、两千多年前的陌生女人、奇绝诡异的鬼火画、侠马口村天然的“天残地缺,七星连珠”风水局……在我脑海不断交替翻滚闪现,搅得我口干舌燥,内心燥热,手脚冰冷,太阳穴隐隐作痛。
而我,依然没有理出任何头绪,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更没弄清这块“血魂碑”究竟是什么来历,究竟有什么作用。而更迷糊的是它与我、它与覃瓶儿、我与覃瓶儿之间究竟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我忽然灵机一动,既然一切都是那个“鬼压床”怪梦引起的,如果我现在安然入睡,会不会再做一个类似的梦呢?单从事件本身来讲,我已经完成了爷爷在那边交给我的任务,现在已经到了柳暗花不明的境地,说不定,我爷爷会在梦中再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
打定主意,我摒声静气,排除杂念,默念着“心静自然凉”,紧闭双眼“找”梦做……
这招果然有效。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房中光线稍暗,看情形已到傍晚。
神智迷糊间,我居然没忘记仔细回忆是不是做过什么怪梦,想了半天,脑海竟然一片空白,伸手一摸,却发现放在枕头边的血魂碑不见了!
我一下子吓清醒了,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在枕头下被窝中一阵乱摸,眼光在房中一阵睃巡,仍然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