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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是包不住火的,周品言此时百分之百相信这条谚语的真实性,也让他更确信了选择离开是对的。只要待在机长附近,他绝对无法把持自己,说不定会死缠烂打或是做出像是上回那样强迫的行为,到时候只会让机长陷入麻烦。
「您知道机长离婚了吧?」
李姐点头。
「我以为他离婚了我就有机可趁,和机长没有关系。」周品言低声道。
李姐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即使在这时候她依然保持着完美的仪态。她皱眉道:「所以,是机长要求你离开?」
「是我被拒绝了没脸待下去。」
李姐看似无奈地笑说:「就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这幺个脸皮薄的人吧?」
周品言怔怔地盯着桌子,实在无法抬起头来面对李姐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目光。
突然间,周品言很想将一切全盘托出,就像以前还在培训时,对着李姐倾诉他心里的挣扎,但终究他还是垂下目光,道:「李姐,我……我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我继续待下去,只是让我们彼此都痛苦。我的存在,会成为机长的绊脚石。」
李姐沉默了会儿,问道:「机长对你有什幺想法?如同你对他那样?」
周品言苦笑道:「李姐,您是不是昏头了?机长他对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一厢情愿缠着他。我在不经意间犯下了无可弥补的错误,怎幺能厚脸皮地死赖着?」
李姐沉静的双眼泄漏出一丝忧心,「你对机长……」
周品言觉得有些鼻酸,捏了捏鼻梁道:「我大概是喜欢他,虽然这可能是一时错乱……但至少现在,我想为他做一些事。」
李姐淡淡吐出几个字:「值得吗?」
周品言一愣。
他从没想过付出感情这件事是否值得,对他来说,感情本来就是无偿投资,就算一次次地将真心投入无底水池里,沉下去就无声无息,他还是会继续投入,直至掏空自己。
如果这是为了梁乐礼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甘之如饴。
「李姐,你知道吗?」周品言没正面回答,自顾自道:「一想到我现在所做的事能帮到机长,而且只有我能做到……我就觉得兴奋得不能自已。」
李姐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傻孩子。」
周品言知道李姐对他的关心,酸涩笑道:「李姐,你要做我母亲还年轻了点。」
李姐站起身,理了理周品言的稍稍翘起的领子,「走吧。剩下没几趟的飞行,希望你能够全力以赴,不要因为感情的烦恼而怠慢工作。」
周品言立正行了个举手礼,严肃道:「是的,教官。」
李姐拍拍他的肩膀道:「很高兴跟你一起共事。」
「各位乘客您好,今天的航班是CF…1436班机,目的地是德国法兰克福安曼国际机场,预计飞行时间十九小时三十分钟。我是机长梁乐礼……」
周品言凝神倾听着从广播里传出的有些失真的声音,依稀可以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拥有低醇动人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说话方式能让乘客感到安心。
想想自己以前真是浪费了许多和梁乐礼相处的机会,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了解他、将他隽刻在脑海深处……
周品言今天服务的是商务舱,远离了驾驶舱里的那个人。
飞机离场后维持在三万一千呎左右的高度飞行,和辽阔天空相比显得相当渺小的机体里,机组人员依旧忙碌着,在天空中确保乘客能够舒适的享受航行是他们的职责。
「操!」Aya破口大骂,「我从没见过这种奥客!你知道她说什幺吗?一会儿嫌乌龙茶不好喝,一会儿又说我们乘务员走来走去很烦……我操!我们不走来走去谁要换他妈的普洱茶给她喝啊?!而且她还说……」
「小声一点,阿姨。」周品言制止Aya继续骂下去,「你现在看起来像是到了三十岁还在念高中的太妹耶……」
「从没见过这种奥客」是Aya的口头禅,每趟航班都会听到她这幺抱怨,周品言也习以为常了。他边弄着饮料边说:「你干嘛特地跑来商务舱啊?要是有奥客就请李姐出马啊,包准那个客人到降落前都会安安静静的。」
「拜托,谁像你这幺无耻啊?」Aya翻白眼道,「我要骂人也只能来骂给你听,要不,你要我在李姐面前骂『他妈的』吗?」
「是、是,我知道。」周品言敷衍地说着,「我知道你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出口成脏的功力无人能比……你老公怎幺受得了你啊?」
「你懂什幺?」Aya横眉竖眼道,「我老公就是爱我这粗鲁的调调。」
「真羡慕你们夫妻俩,你这个样子都有人爱,为什幺我又帅个性又好却没人要……」
Aya狐疑看着周品言自怜自艾,问道:「周公品言,你该不会到了想结婚的年龄了吧?」
周品言盯着天花板想了想道:「嗯……大概是吧?」
「我想,问题是你真的愿意被绑着?而且你有结婚对象吗?」
「我是有想在一起的对象,可惜他对我没意思。」
「笨蛋!」Aya凑过来奸笑道:「你就霸王硬上弓啊,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嘿嘿。」
「那是犯罪。」周品言斜眼瞄着Aya,「你该不会用这招骗了你老公吧?」
「我揍你喔!」
7
法兰克福机场是德国最大的机场,是全球国际航空的重要集散中心。K航的基地在第一航厦的B大厅,光这一个大厅就有超过四十间航空公司在这驻扎。
「学长,你不觉得这里地勤对我们很随便吗?难道是因为我们的乘务员不够美?」
Jerry完全不看场合的一席话引起数位空姐怒目而视。
周品言心知得罪这些大姐们是很恐怖的,赶紧叫他闭嘴,「拜托,你是做这一行的,就算第一次来也应该多少要知道一些事。第一航厦这里主要是他们的汉莎航空公司在用的,光应付自己的每天几百个班次就够呛了。」
「啧,难怪那个海关理都不理我,害我还以为我的魅力消退了,原来是这样……」
周品言和其他空服员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却那些让人心烦的事,虽然他的目光总是被机长吸引,不管梁乐礼走在哪里,周品言都能很快找到他。
在这段航程,周品言和机长见面的机会只有登机会议和下飞机后的现在,偶尔的目光交会机长并未露出丝毫不悦,仍然平淡如昔。
周品言无法从其中读出梁乐礼的情绪。虽然他已答应机长要离开K航,但实在没办法说包袱款款就可以走……周品言相当担心梁乐礼会因此误会他想翻脸不认账。
他并不敢奢望机长能理解他的处境,只希望能对他的人格有点信心。
K航在法兰克福并无宿舍,而是让机组人员搭接驳车前往市中心的旅馆。他们在航厦门口等着接驳车,每人都缩在厚实的大衣里,层层迭迭地把自己包裹得臃肿不堪。
十一月底的德国气候干冷,虽然没下雪,但零度以下的低温让大家苦不堪言。套一句Jerry的话,就是「冷得连打炮的兴致都没了」。而对周品言来说,当空服员最难熬的大概就是这种天气,简直冷到连脑浆都结冻了。
他将围巾裹住整张脸,头上还戴了像是前苏联军队的防寒帽,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这副德性毫无美感可言,但这时候,他真巴不得可以把保温壶穿在身上。
周品言牙齿打颤,含糊地说:「等,等会儿我们去外、外头找个温暖的地方……喝酒,如何?」
「早两个月来我就去。」Aya毫不犹豫地说。
一向最爱往外跑的Jerry也反常地拒绝,其他空姐更是意兴阑珊的样子,周品言就算放出请客的大绝也没人理睬。
周品言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他本想趁最后几次排班和这些同事们留下美好的回忆……但自己又不想说出辞职的事,只能怪他正好遇上北半球的冬天。
李姐满怀歉意地看着周品言,他也只能为自己的时运不济哀叹。
旅馆离机场约十八公里,短短的车程就让机组人员们睡得东倒西歪,到了旅馆之后,大家蒙头就睡,让周品言完全没有机会骚扰。
周品言一人落寞地出了旅馆,搭上计程车往市中心驶去。
法兰克福是欧洲经济重镇,历史的痕迹和现代化融合于其中。往头顶望去,地上电车的电线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法兰克福同时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