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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车站82
白染笑起来,说:“我搬走也许只是因为我想搬走,为什麽一定就是我认输呢?”
苏姣咬了咬嘴唇,说:“你很想搬走?你那麽喜欢余锡裕?不要骗我,我很会看别人的眼神。你看著余锡裕的时候……”她说到这里,毕竟还是说不下去。
白染说:“这不是我喜不喜欢小余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但是乡里真的条件有限,我也不可能不顾别人的困难硬要自己一个有个单独的住处。最开始来的时候,我就不想跟你们几个女孩子住在一起,怎麽想都不合适啊,对不对?昨天的事情,齐芸当然会不高兴,我自己也不愉快,这又是何必呢?”
苏姣说:“相信我,跟我们住在一起,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而且,那些无聊的事情没关系的,根本不用在意。”
苏姣讲的话,在白染听来总是有一种奇怪的可信度,唯其如此,才更加奇怪,白染完全听不明白苏姣在说什麽,为什麽一定要自己这一个男孩子跟七个女孩子住在一起呢?连问都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白染说:“话不是这样说。我觉得人活一世,可追求的东西本来就很有限,只要不打扰别人,总是得考虑自己的心愿。我也不是在赌气,而是觉得跟小余挤一挤比住在这里要心情舒畅得多,而小余也没有不愿意。”
苏姣说:“你觉得跟余锡裕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要心情舒畅得多?”
苏姣的眼里已经有眼泪开始聚集,但白染还是实话实说了:“是啊,可能因为我们都是男孩子吧,在一起的时候更有共同话题一些。”
苏姣“嗐”地一声叹了一大口气,说:“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但我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我以後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你就当我这个人不存在吧。”
白染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苏姣说:“你是男孩子,当然不觉得什麽,可我觉得丢脸啊。如果你以後都当我不存在,我还能稍微好受一些。”
苏姣的脚边有小水滴在增加,那是她的眼泪。白染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她,也不太能明白,她为什麽会难过到那种程度,自己只是细微如草芥不足道的小人物,哪里值得她那麽伤心呢?
白染没有说话,怕再说话更惹她伤心,她僵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跑了出去。正好余锡裕送完了第一趟行李又回来了,进屋的时候差点跟她撞上。
苏姣没敢抬头,直冲出去,余锡裕还是看到她眼圈红通通的,进来对白染说:“她又跑过来跟你表情意对不对?”
白染说:“你少乱说。”
余锡裕说:“她表了情意之後你就拒绝她了对不对?”
白染当场傻住,那表情分明在说“你怎麽会知道”。余锡裕双手抱在胸前,得意洋洋地看著白染,嘴巴咧开,露出两排又白又亮的牙齿。
两个人的车站83
白染没有接话,因为觉得余锡裕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余锡裕自动自发地说:“其实很简单呀,如果你没拒绝她,她哪会哭著跑出去。”
白染说:“这事是我做得不好,不过你干嘛笑得那麽恶心兮兮的。”
余锡裕说:“你拒绝她,我很高兴呀,高兴到忍不住要笑。”
白染皱著眉头说:“你这样幸灾乐祸,好吗?”
余锡裕一时竟语塞了,说:“算是我不好。那别说她了,我们快点搬东西吧。”
这一回,余锡裕带回来的是一辆板车,两个人把东西都堆上板车就可以一趟全拖走了。
大狗有些尴尬,觉得这件事到底还是因为牵涉到了自己的婚事,如果去帮忙搬东西,就好像有点赶人的意思,如果不帮忙,又好像太无情了。想了一下,还是进来,说:“我帮你们搬点东西吧。”
余锡裕和白染当然不会拒绝。除了大狗之外,再没有别人来主动帮忙,不过三个人也完全够了,很快就全部把东西装车妥当了,连属於白染的那份口粮都被大狗算好分出来一起装了车。大狗不知道说什麽合适,只能傻笑几下。余锡裕和白染跟他道了谢,就一人握一边车把,把板车给拖回去了。
东西运到了,事情远不算完,小棚子里杂物实在太多,白染的行李根本放不进去。
余锡裕有些惭愧,说:“其实里面还放得下东西的,只不过堆得太乱了,稍微收拾一下就行了。”
白染留意到,余锡裕说的是“收拾”,而不是“扔”,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也无话可说。两个人把行李从板车上卸下来,余锡裕出去还车,白染就先进去收拾。棚子里跟废品回收站差不多,一眼看去,眼都要花了,只能收得一点算一点,把能叠放的东西尽量叠起来,把能搁东西的架子稍稍腾出来。挪开了一些东西,才发现隔床不远的地方有个架子原来是一个书架,自己的那些闲书总算是有地方放了。顺带著扫了一眼架上,原本摆著的全是修理类的书,什麽拖拉机拉半导体拉,其中却夹了一本比较与众不同的,牛皮纸包著的厚本子。不知不觉就伸手抽了出来,封皮上是空白的,翻开原来是本相簿,扉页的左下角写著两个极小的字“童颜”。
白染想起之前在余锡裕的饭盒水壶上也见到过这两个字,才醒悟这是一个人的名字。看看里面的照片,是个约摸初中的男孩子,从穿著打扮来看家境相当不错,一张脸长得极清秀,大多照片里都笑著,而且笑得非常灿烂。白染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心里有些刺痛,接著向後翻,明白自己大概是在嫉妒这个男孩子。他本身的长相倒不重要了,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他灿烂笑容,还有那双眼睛,闪著宝石一样的光。那种灿烂的光辉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动人的,但在白染看来,却极其刺眼。
两个人的车站84
白染想到自己,不论是思想还是言行,都那麽灰暗,整个人生,好像一点光彩都没有,为什麽在同时在同一个世界上,另外一个与自己年龄差别不大的男孩子会活得那麽阳光明媚呢?这样的怀著嫉恨之心的自己就显得更加阴暗了。
白染不想再看下去,正要合上相簿放回原处,余锡裕回来了。
余锡裕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的窝里还有这些“危险物品”,一回来就看到白染拿著一本似曾相识的相簿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吓得魂儿都飞了。他赶紧试探著说:“小白先过来一下,帮我把这个箱子塞到床底下去。”
白染果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说:“你这什麽东西这麽大一箱?还有用吗?”
余锡裕说:“这是之前修理打谷机的时候换下的一些零件,一时用不著,但将来可能还需要,就先放床底下吧。”
白染乖乖地跟他一起抬箱子,非常重,几乎要闪了腰。搬到床边,才发现,床底下基本上已经快堆满了。只好先把床底下摆摆整齐,否则塞不进去。
白染一边收拾,一边问:“‘童颜’到底是谁呀?是你很亲近的朋友?我刚才无意翻到一本相簿就是他的。但是他不在黄平乡。”
余锡裕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童颜是我之前下乡的地方认识的。你之前看到过我用的饭盒和水壶就是他的。”
白染说:“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待在黄平乡的?”
余锡裕摇摇头,说:“黄平乡实在是太偏僻了,所以一直都不是知识青年学习基地。近几年下乡的知识青年越来越多,普通县乡都安排不下了,今年开始才把你们几个派来的。”
白染大为意外,说:“怎麽不是知识青年学习基地?你之前不是就在这里了吗?”
余锡裕说:“我到这里来跟学不学习没什麽关系,是惹了祸事被别人讨厌,才会被独个儿赶出来的。而且,黄平乡也不是我待过的第二个乡,而是第三个了。”
白染想问“你到底闯了什麽祸”,又觉得有点问不出口,改口说:“那童颜现在在哪里呢?”
余锡裕说:“他家里帮他托好了关系,他下乡只两年就回城了。”他说了一半突然想起,童颜走了这麽久,东西却还被自己留著,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就转口说:“他家里条件很好,不缺这点旧东西,走的时候,家当都送给我了。这相簿你要不提,我平时都想不起来的,大概是一直夹在旧书里面。”
白染想问童颜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但是又想起,余锡裕的同伴先走了,他自己却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