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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看墙上,画才画了一部分,就让人不得不赞叹,实在画得生动。这面墙上的字是“抢收粮,争高产”,旁边画著红旗镰刀稻穗什麽的,都是滥大街的题材了,却画得自然又活泼,画的正中是几个农民兄弟姐妹,大致画出了身子头发,脸还空著,却已经可以看出画画的人技法著实精湛,衣服的皱褶头发的纹理都是栩栩如生。白染有些沮丧又有些嫉妒,说:“你的画画得太好了,我的字这会儿看上去就像小学生一样幼稚了。”
余锡裕说:“干嘛妄自菲薄呀,你的字真的很好了,从前……”
余锡裕说了半截不说了,白染也猜他是想说从前的某个写字的人,他不说,白染也就不再追问了,在旁边看余锡裕画。余锡裕在衣服褶子上画了好一堆工夫,才开始画脸。
白染说:“怎麽最後才画脸呢?留个空脸看上去挺吓人的。”
余锡裕说:“先两边再中间,你没听过吗?”
白染说:“你没写过字吗?是先中间再两边。”
余锡裕说:“我没说我在写字呀,我是在画画。”
白染讪讪地笑了一下,不说话了,站著看余锡裕画。余锡裕把油漆桶递给他,他就提著。余锡裕一个一个地填上五官,虽然刷子的笔触粗糙,渐渐地白染竟然认出来,余锡裕画的是村里人的脸孔,是白染见过的比较有特点的面孔,圆脸的是赵平海,厚嘴唇的是村长,额头上横了三条杠杠的是赵振国老爷子。白染五体投地,说:“你画得太传神了。”
余锡裕本来就有在他面前显摆的意思,浑身解数使出来画正中的三个人,本来想逗逗他照著他的脸画一个,最後还是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画插画不能完全不考虑观众的感受。随手画了三个大老粗的脸,有些遗憾,对这三个人实不没法提起兴趣来。最後果然得到白染的赞叹,很是得意,说:“我没学过画画,完全是靠自己揣摩,想到哪里画到哪里。这点功夫也就只能在乡下画点上不了台面的插画,别的就完全谈不上了。”
白染越发惊奇,说:“原来你没学过画画?全靠自己练习就能画成这样,太厉害了。我从小就没这个天赋,别说猫狗了,就连瓢虫都画不出来一只。”
余锡裕说:“你想画瓢虫?我教你。”一边说,一边把刷子塞到他手里,“我说,你画。”
白染有点傻眼,听到余锡裕说“先画个圈”,就真的在墙角画了个圈,但是一个简单的圈也画得歪歪扭扭。
余锡裕说:“从中间画一条杠……再点七个点,杠杠上三个,两个半圆里一边两个……两边各画三只脚……顶上涂一个黑坨……再加两条须。”
两个人的车站41
原来白染没有乱说,几笔画出来,楞看不出来哪里像七星瓢虫,旁人一眼乍看上去多半要以为这是不小心泼到油漆弄脏的。
余锡裕说:“你写字的时候横平竖直,怎麽画个虫子就圆不圆直不直了?”
白染说:“我也不知道啊,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余锡裕笑起来,说:“算我服了你了。”
三张填上,一面墙就算完成了,余锡裕说“挪个窝吧”,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转过弯是另一面墙,原来这里是小学校的围墙。墙上写著,“脚步跟著毛主席,红心向著红太阳”。余锡裕想了几秒锺,在墙上勾了几笔,定好大致的构图,就慢慢画起来。这一回的画面复杂了不少,右上是太阳,还有一大圈放射状的光芒,左下是一大群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
白染看著余锡裕画,突然听到转角另一边刚才画过的那面墙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说:“你看,那个小余又出来画画了。”
余锡裕不由自主地望了白染一眼,神情颇不自然。白染想,他大概是怕自己听到别人说他的闲话,於是也跟著紧张起来。余锡裕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两个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墙角那边的人一心一意的评论墙上的新画,没有谈及其它。另一个声音说:“他画的画还挺值得看一眼的。你看这个人画的是谁?”
第一个人说:“这个是振国老爷子吧。”
另一个说:“我也觉得,挺像。”
第一个人说:“不过这旁边怎麽只有稻子呀。”
另一个说:“稻子还不好?”
第一个人说:“我想吃点红薯,咱们村里好久没种红薯了。”
另一个说:“也是,稻子再好,收了之後都得上交,存下的没多少。不过花生比红薯好吃些,不如种花生呢。”
第一个人说:“花生好吃个屁呀,剥半天壳子只吃一点米。”
另一个说:“你晓得个屁,花生还可以榨油呢,炒菜多好。”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远了,白染和余锡裕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第二幅“向著红太阳”画得相当久,好不容易画完,白染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在地上杵著快要麻木了。余锡裕说:“该收工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白染点点头,两个人又各自回去了。白染才走出去几步,听到余锡裕在背後喊自己:“喂。”
回过头看,余锡裕正在对著自己挤眼睛,然後说:“明天还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染没有回答,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夕阳就在自己的背後,把余锡裕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拉到了自己的脚边,余锡裕并没有走,所以那影子原地没动,可惜自己只往前走了几步,那影子就後退以至不见了。白染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跟余锡裕有某种共通之处,他早已迷失了自己的方向,而余锡裕跟他流落在同一个天涯。但仔细一想,这种感觉也未免太可笑。在此之前,余锡裕与自己素昧平生,他聪明能干世故圆滑,而自己对世事一无所知简直是个笨蛋,自己跟他根本是两种毫无共通之处的人。
两个人的车站42
白染不打算再去找余锡裕,因为他突然怕了。他不是怕闲言碎语,而是怕了自己。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孤独,就算被所有人排斥也无所谓。现在跟余锡裕认识了才三天,自己心里的感觉却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跟他说话的时候很高兴,分手的时候就很舍不得,因为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孤独。实在很怕自己的这种依赖,再怎麽也是个男子汉,难道还要时时刻刻缠著人家不成。偏偏自己总有种错觉,觉得余锡裕比自己还要孤独,巴不得自己去纠缠他。这如果是错觉,实在可怕,如果竟然是真的,就更可怕了。白染不喜欢这种感觉,不情愿被这种软弱的情绪束缚,即使这种保持距离的态度会刺伤余锡裕,自己也宁愿被余锡裕埋怨。
第二天早上白染照例是等著七个女孩子都起床了,才穿衣服出去。正打水洗脸,就听到刘明凤趿著拖鞋“叭嗒叭嗒”地跑过来,说:“我刚才出去蹓一蹓,看到村头一面墙上画了画,画得很好,我一问,原来是那个余锡裕画的,没想到他还是个才子。”李红英正在一边扎辫子,她凑过去,把胳膊靠在李红英的肩膀上,说,“你不是对余锡裕很感兴趣吗?听说他今天还要继续画的,一起去看看吧。”
当著一票人的面,刘明凤讲话的声音并不小,苏姣捂著嘴笑起来,陈亭亭偷偷捏了一下她的胳膊,李红英满脸通红,说:“呸,你自己对谁感兴趣,自己贴上去就得了,干嘛还要拉上我?”
刘明凤说:“我尊敬你是我们的大姐,大姐没动,我怎麽敢下手?”
李红英说:“哼,你没听说他是……你再怎麽有意思,也是白碰钉子。我看你是想拉个垫背的陪你碰钉子。”
苏姣听了本想酸她们一下,但是隐隐约约觉得,陈亭亭似乎也对余锡裕有好感,谁让村里就这麽一个扎眼的男青年呢,引得一堆女孩子动心也是免不了的,终於憋著满肚子尖酸话没说。陈亭亭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襟,意思是怕站在这里听让李红英觉得丢脸,苏姣想了一下,乖乖地跟著走了,一边心想,幸亏余锡裕有那麽一段,否则这帮人不是要打破头了。狗子妈心眼多,忙不迭地就把余锡裕的黑历史给抖落得一清二楚,让一帮女孩子有什麽热情也全都凉了。苏姣想到这里,忍不住瞥了白染一眼,白染不知道听到这边女孩子讲的话没有,蹲在地上,脸几乎埋进了盆子里,一条大毛巾不要命地搓著脸,一股脸皮不搓破就不罢休的傻劲,竟然微微生起气来。
女孩子们含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