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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许是机缘未到。”
王四郎顿觉可惜,不由轻叹。
他虽称谢五郎一声师兄,也为巫族之人,但是也仅仅是因为有天赋而已,加上他是王氏之子,才勉强入了巫族的门。
而师兄为巫子,乃名副其实。
师兄自小便目不能视物,实际上却是开了天眼,自小便能窥测天意。只是不知为何随着年纪的增长,天眼渐合,在一年前,天眼全合,师兄彻底丧失了上天赐予他的神技。
而知晓此事之人,只有三人,一是巫族族长,二是他,三是五郎本人。
所幸师兄聪慧,至今还不曾有人发现此事,连皇室中人也不晓得。倘若此事一旦揭露,定会在燕阳城掀起轩然大波。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兴许机缘一到,天眼又会再次睁开。
王四郎安慰道:“师兄也莫急,此事不能急于一时。再不济,天大地大定能寻一高人。”
。
是夜。
今夜无月,只得点点星光。崔府里的巡夜人提着灯笼走过崔府的每一个角落,经过秋光湖时,巡夜的侍卫冷不丁地瞥到一抹素白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但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搓了搓胸口,低声道:“九爷家的姑娘每天半夜都待在湖边,每次都要被她吓一跳。”
另一侍卫说道:“老爷吩咐了,九爷家的事情不必多理,当没看到便是。”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很快便离开了秋光湖。
而此时的崔锦并不知两个巡夜人的对话,她正坐在湖边,眼睛半眯,似是在沉思,又是似是在打瞌睡。反倒是她身后的阿欣不停地点着头,眼皮子都快要撑不住了。
一阵夜风吹来,阿欣打了个寒颤,睡意也消失了。
她搓了搓双臂,再瞅瞅周遭漆黑的夜色,以及婆娑的树影,心中不由一阵害怕,挪动了下臀部,稍微靠近了崔锦,小声地说道:“大姑娘,已经两更了,要不要回去了?”
这段时日以来,大姑娘天天夜里都在湖边坐着。
起初她没跟着,发现的时候险些吓了一大跳。她还以为大姑娘想不开呢,吓得她都不敢离开大姑娘了。可是接连数日下来,她发现大姑娘压根儿就不是想不开。
她知道大姑娘肯定是别有用意的,只好继续寸步不离地跟着。
崔锦睁开了眼。
她的声音里毫无睡意,“再坐一会。”
阿欣问:“大姑娘明天还要继续么?”再过一段时日,都要入秋了。夜里在湖边这么坐着,迟早都要得病的。
崔锦说:“再坐几天便好了。”
算起来,阿宇也差不多该从明州回来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崔锦终于从湖边站了起来。她松动了下筋骨,方与阿欣缓缓地踱步回梧桐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巡夜的人,崔锦幽幽地看了他们一眼,重重地叹息。
何为幽怨,演绎得淋漓尽致,让巡夜人都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
进了梧桐苑后,崔锦让阿欣回房歇息了,也无需她守夜。阿欣乏得不行,应声后便回了房里。崔锦独自一人穿过寂静的游廊。
蓦然间,有一黑影闪现。
崔锦大惊失色,正想大喊出声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别喊,是我。”
认出了声音,崔锦迅速冷静下来。
是闵恭。
她摆手示意。
闵恭问:“当真不会喊出声?”
崔锦点头。
闵恭这才松开了崔锦的嘴巴。崔锦当即后退了数步,她蹙起眉头,冷冷地看着他:“闵家郎君夜闯崔府不知所为何事?”
闵恭道:“谢家五郎弃了你。”
“那又如何?”
闵恭说:“你当真倾心于他?”
“是又如何?”
“你倾心于他什么?”
崔锦蹙眉道:“与君无关。”闵恭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我以前便知你无情无义,如今方知你岂止是无情无义,你还没心没肺。你身边有个唤作阿宇的随从对吧。我在明州见到了他。”
崔锦心下一惊。
闵恭又笑道:“你且放心,我们目的一样。不过你并非真的倾心于他,我很高兴。”所以才会忍不住半夜当了一回偷鸡摸狗之辈。
他又道:“谢恒很快便会回燕阳城。”
崔锦抿紧唇瓣。
闵恭说道:“此事一过,你莫要再与谢恒有任何牵扯。以前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我之前所说的话也依旧作数。”
说罢,他冷不丁地探前脖子,在崔锦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随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崔锦捂住脸颊,一双眼睛瞪得宛若铜铃。
这……这个无赖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听完阿白的禀报后;谢五郎的脸色变得凝重。他沉默了半晌,方开口道:“阿墨,吩咐下去;明日启程前往明州。”
阿墨连忙应声。
待阿白退下后,王四郎悠悠地走进。瞧见谢五郎的神色;他问:“要去明州了?”
谢五郎道:“明州传来消息;不知真假;但无路如何得亲自去探一探。”
王四郎的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
“是有关太子殿下的消息?”
谢五郎颔首。
王四郎道:“我也陪你去一趟明州;随后一起回燕阳吧。五郎此番出来;已有半年不曾回去了。巫族与谢家的人都很是挂念你。”
听到此话;谢五郎的脑子里蓦然响起一道清丽的女声。
“五郎五郎;你可会带阿锦回燕阳城?”
那时的崔氏躺在自己的怀里;温香软玉的身子就那般亲密地与自己紧贴着;他能闻到一股清新的幽香,萦绕在他的周遭。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快活。
即使他看不见;可他知道她的眉眼一定是弯着的。
阿墨说,崔氏看自己时,眼睛里似有璀璨星辰。他从未见过星辰,但他想一定是极为美妙的东西。
蓦然,王四郎大笑起来。
他边晃脑边道:“此回出来果真是值得了,竟能见到五郎露出如此神思。以往陛下还以为五郎与我太过亲近,曾戏言索性断了那个袖。如今看来,断袖是不必了。”
王四郎再次哈哈大笑。
谢五郎却是冷冷一笑:“我谢恒岂是断袖之人?陛下简直是胡闹。”
“五郎呀五郎,平日里提起断袖你也不曾恼怒。今日竟是恼了怒了,此番来洛丰,果真是值得呀值得呀。”王四郎晃着脑袋,将声调拖得极长。
谢五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
谢五郎离开洛丰城的那一日,是个极好的天气。奢华的马车浩浩荡荡地行驶在最繁华的大街上,前来相送的自是少不得当地权贵。
百姓们目送着谢五郎离开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崔锦的存在。
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依旧是崔氏女。
谢五郎真的离开了洛丰城,然而被弃的崔氏女仍旧留在了洛丰城,落魄孤寂地像是一抹幽魂。茶肆里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嘴皮子一张,更是将崔氏说得凄惨落寞。
茶肆里的宾客听得津津有味。
“说起来,崔氏女幸亏有秦州崔氏护着,看在秦州崔氏的面子上,才不至于灰溜溜地回去那穷乡僻壤之地。若无崔家护着,怕是早已在洛丰待不下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崔氏也是个有能耐的,短短数月间,竟能在洛丰掀起这样的轩然大波。如今整个洛丰城,倒是无人不知崔氏女了。”
“哼,无人不知又如何?到底都是些坏名声。依我看,崔氏女不是下嫁破落户,就是与青灯为伴。好人家哪会要她?”
……
茶肆里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火朝天。
而此时茶肆的雅间里阿欣气得脸色发青,她跺跺脚,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的!个个都跟长舌妇一样!太可耻了!”
阿欣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我们家大姑娘能嫁的人多着呢,他们想娶也未必能娶得到!”
与气得头发快竖起来的阿欣相比,崔锦显然要冷静得多。外头的闲言蜚语,她仿若未闻,悠哉游哉地品着香茗,瞅见阿欣这般模样,她还很有心情地笑出声来。
“阿欣,冷静些。”
阿欣愤愤地道:“大姑娘,这该如何冷静!外头那些人太过分了!大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他们就这般堂而皇之地议论。”
崔锦淡然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议论也是意料之中。”
阿欣嘟囔道:“大姑娘的大事不就是找一户好人家么?嫁人生子,侍候公婆,当好一个主母,与夫主和和美美。”
崔锦含笑道:“人生在世,能做的事情还有更多。”
起初在樊城的时候,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赵三郎,成亲后管教好他,与他琴瑟和鸣,然后就这般和和美美的一辈子。
然而,当上天开始庇佑她了,赐予她寻常人不能得的神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