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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运动 作者: 盛可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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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也吃不下了。
  她不情愿说话,扫他一眼(仿佛因为惜别,他变得动作迟缓,陡见老态)。
  “我的孩子,你又胡思乱想了。虚无感不是坏东西。虚无是一种必然性。存在与不存在都存在。它以神秘莫测的方式深入生活,就像劫数、命运、天数、天命,无处躲避它,也无法摆脱它。”她一瞥,他知道她闹情绪了。
  (谁也没想到,阿内的未来劫数,就这样预先暗示了。)
  “我从不逃避什么。包括虚无激起的恐惧。我怎么是你的孩子了,听起来像乱伦。”他的话让她活泛起来(她喜欢他这样叫她,温馨刺激)。
  回家后,怀着新奇,他们索性玩起了“乱伦”的游戏(她扮演他的孩子,他当她的父亲),淫邪带来的巨大快感使他们彼此感到短暂的荒谬——最具销魂魅力的性竟然建立在打破常规的基础之上——简单说来,婚外的性比婚内的美妙(打破婚姻常规);而现在,模仿“乱伦”的性又比遵循身份原则的性刺激(打破身份常规)——性的更新要求比电脑系统更频繁——性在破坏,同时也在铸就。人类既疲于应对,身受其苦,也熟知其乐。
  此时若阿内已经完全忘记梅卡玛了,她甚至不在乎他是否给梅卡玛打过电话。她上完洗手间经过客厅返回房间时,水荆秋的手机屏幕闪烁,忽明忽灭的荧光挡住了若阿内的去路——她立刻想起梅卡玛来。她中了迷魂阵似的绕不过去,她手伸向手机,觉得自己像一个贼(不折不扣的贼),同时感到手机烙手(道德罪恶),她几乎想立刻放下它——但是,那闪烁的神秘光晕刺激了她(她兴奋极了),她肯定这是个有价值的秘密,她期待并恐惧发现一个廉耻的真相(她时常不由自主地怀疑他有别的情人)——她毅然按下键时,手指乱抖,像考试作弊的学生。
  暧昧的短信的内容使若阿内手抖得更厉害,纯洁的感情突然被亵渎了,她全身都抖起来。
  她躺进被窝时仍然在抖。
  “冷吧,快盖严实点。”水荆秋赤身贴紧她。
  她一声不吭。只是抖。
  “我的孩子,你怎么了?”他扳起她的脸。
  “你真的没有别的女人?”她神色冰冷。
  他回答没有。她拿出握在手中的手机,翻到那条短信,请他读。他读时还贴着她,读完离开她的身体:“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很生气(她不知他为什么生气),他坐起来,几乎傻了。他不像装无辜(更像身经百战应对自如)。她翻到另外一条,问:“那么,你不方便给谁电话?怎么不方便?”她控制不住情绪,他对前一个短信的敷衍让她又抖了起来(或者是害怕一个坏的结果)。
  “若阿内,你太无聊了,你这是侮辱我!这都成什么关系了!”水荆秋并不解释,愤怒地掀开被子,在屋里东摸西撞,像失去理智,马上就要气疯了(她知道他在找眼镜)。他飞快地穿好所有的衣服,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用力,似乎在证明他的清白无辜。皮带扣发出喀嚓声响,干净果断。将自己收拾整齐后,他还是没有找到眼镜。他脑袋东凑西凑,像一只嗅觉迟钝的猎狗(她知道夹在客厅茶几上的《西方正典》里,她不告诉他。她很吃惊,他居然生这么大的气。她想他内心正软弱无比)。她怜悯他了,他完全犯不着如此龙颜大怒。他寻找眼镜东摸西摸(或许他正慌乱,根本不知道怎么收场),她总不能让他无止境地摸下去,她得给他个台阶下,更何况她偷看他的手机首先是对他的不敬,她有错在先。再有,是他千里迢迢来看她,就这样把他气走,走了他上哪儿去,万一他真这么走了,她又误解(伤害)了他,她将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情感煎熬——她终究爱他(她害怕,他走出门就再也不会回头)。
  于是她不失时机爬起来(此时的裸体让她感到羞耻),同样迅速地套好衣服,从背后箍紧了他,既真心又违心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想看,不是不相信你。”
  “那是为什么?我的妻子都没这样干过!”
  她的心被刺了一下。他又提到那个女人。他说“梅卡玛”还好一点,他偏偏要说“我的妻子”。在这个时候提“我的妻子”,格外挑衅,格外嚣张(明显是提醒若阿内,她只不过是他的情人,她低梅卡玛一等)。他挑起了若阿内对梅卡玛的敌意,甚至已经仇恨了。
  “梅卡玛没干过代表什么?梅卡玛没干过的事就不能干?我不能干超出梅卡玛范畴的事?梅卡玛是生活准则吗?是游戏规则吗?梅卡玛是结了婚的女人,她知道在不能离婚的情况下,知道真相只会令彼此一生尴尬!”若阿内在内心激烈地反驳他(因为生气,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她看上去安静地贴着他的后背,不想继续惹恼他,把一切弄得糟糕透顶。她害怕他不再爱她。
  几年前,若阿内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因为怀疑,她破译了当时男友的邮箱密码,证实了男友同时与几个姑娘热恋(网恋),那些肉麻的信件与合影让她一生为此胃口倒尽。那真是个一表人才的败类,一个四十三岁的人渣,离婚多年不再结婚,真诚地和每一个姑娘搞对象,瞒天过海,被她揭穿,除勃然大怒之外,反骂若阿内低级修养,道德败坏,竟干出偷看私人信件这样为人所不齿的事来,似乎这比他同时和几个姑娘恋爱上床要卑鄙肮脏得多。
  要否定上帝,还需以上帝的名义,如果揭示被侮辱的秘密,唯有通过侮辱的方式,有何不可。
  此时面对水荆秋,若阿内并不懊悔看了他的短信。她管不了自己的醋劲。或许她就是要惹恼他(她需要水荆秋的协助),只有他才能制止她致命的嫉妒。眼下她就安静多了,她之前就像一条患抑郁症的狗,对所有女人都心惊肉跳,觉得她们每一个都有可能成为水荆秋的女人(她甚至想象他和她们上床的情景)。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存心的。”水荆秋没有息怒的迹象,她害怕得哭了(也许是伤心也不一定)。她觉得他在厌恶她。她不想做一个讨厌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她反复道歉,像是把他对她的爱唤回来。她哭得抽抽搭搭的,他终于转过身来,用一只手围住她。然而,她感觉这只手臂还没带感情,只是表示他初步的态度。
  “我知道,你就是仗着我爱你,所以胆大包天。”他很快软了,说了一句合她心意的话。至于后半句的“胆大包天”,她也无心再在这个词上做文章了。
  他坐下,拉她坐他腿上,恢复他知识分子的儒雅,认真地解释短信问题。他的解释不存在是否合理,关键仍然在于她是否信任,他是否诚实。实际上,在他做出全面解释之前,她已经信任他了(或许原本就是信任的)。
  “楚怀王夫人郑袖妒忌魏美人,对魏美人说,‘大王讨厌你的鼻子,见大王时宜把鼻子遮掩。’楚怀王见魏美人掩袖而问郑袖,郑袖说‘她是怕闻大王的臭味。’于是楚怀王下令割掉魏美人的鼻子。阿内,妒忌是危险的情感,具有绝对破坏性的因素,我不想我们之间毁在它的手里。”
  若阿内连续很多天待在店里和家里,不去任何地方,在自己的洞穴里瑟瑟地抖。她像一只鼹鼠,小心翼翼地安顿自己,避免外界的危险物击中,又深感洞穴的潮湿与无聊。一旦走到太阳底下,那些熙熙攘攘的生活令她更为绝望。她形象突兀怪异,缩头缩脑,她知道每一处的细节,尤其是美丽后面的那个破洞。她穿过那个破洞,再也不想回头。她用全部生命打量美丽的背面——充满错乱、荒唐、愚昧、怪诞以及自欺欺人的把戏。
  到水荆秋出现,刹那的温暖,弥漫至灵肉交融,她也无法否认生活的荒唐性。一想到自己对于现实的无能为力,她便陷入一种悲哀状态,同时她又镇静下来,重新冷眼打量这叵测人生。她反复地想,自己有多爱水荆秋,离开他会不会死,她对他的需要,是否已经像植物对水的渴求。自己是否在“做”一场爱情——当不相信爱情存在的时候。她时常陷入无望的挣扎里,就像有翅膀的小飞虫,粘上了蛛网。放弃爱与放弃生命一样难。活着与爱着同样辛苦。
  她在梦到他在梦里对她不好,醒来也会找他算账;梦到他和别的女人苟且,恨得咬牙切齿。对他的婚姻不时刻薄与嘲讽,弄得他瞒也不行,装也不行,还得讲和,哄她,给她安慰,让她振作,她不断地闹事,只是为了让他翻来覆去地证明他爱她(让她相信她比梅卡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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