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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多丽,我向你保证,他说到自己难为情时,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呢!真的,眼泪!那时我自己差一点哭了!〃〃胡说八道!〃梅里瑟太太根本不相信。〃我既不相信他参加过军队,也不相信他会流眼泪。而且我很快就能查出来。如果他参加过炮兵队,我能够了解到实际情况。因为当时指挥那个部队的卡尔顿上校是我姑婆的女婿,我可以写信去问他。〃她给卡尔顿上校去了信,结果叫她大为难堪的是,回信中竟明确无误地称赞瑞德在那里服役的表现,说他是一个天生的炮兵,一个勇敢的军人,一位从不叫苦的上等人,他十分谦逊,连提供给他职位时也拒不接受。
“好啊!〃梅里韦瑟太太说,一面把信交给埃尔辛太太看。
“你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把我击倒了!也许我们不相信他当过兵是把这个流氓估计错了。也许我们应当相信思嘉和媚兰说的,他在这个城市陷落那天入伍了。不过,反正一样,他是个支持共和党的无赖,我就是不喜欢他!〃“不知为什么,“埃尔辛太太犹豫不决地说,”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不一定那么坏。一个为南部联盟战斗过的人是不会坏到哪里去的。思嘉才坏呢。你知道吗,多丽,我真的相信,他嗯,他为思嘉感到羞愧,不过作为一个上等人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羞愧!呸!他们两个完全是同样的货色。你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呢?”“这并不可笑嘛,〃埃尔辛太太生气地说。〃昨天,在倾盆大雨中,他带着那三个孩子,请注意,连那个婴儿也在内,坐着他那辆马车出门,在桃树街上跑来跑去,还让我搭他的车回家了呢。那时我说:'巴特勒船长,你在大雨天带着这三个孩子出门,不是发疯了吗?你为什么不赶紧带他们回家呀?'他一言不发,只是显得不好意思似的。不过嬷嬷倒说话了:'家里有挤满了下流白人。孩子们在雨里比在家里能呼吸更好的空气呢!〃“他怎么说?〃“他还能怎么说呀?他只是对嬷嬷皱了皱眉头,就不再理会了。你知道思嘉昨天下午举办了一个桥牌会,所有那些下贱的女人全去了。我猜他是不让她们吻他的孩子呢!〃”好吧!〃梅里韦瑟太太有点动摇,可仍然坚持不信。但是到了下一个星期,她就终于投降了。
瑞德如今在银行里有一张办公桌了。他究竟在那里干什么,银行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官员也弄清楚,不过他持有那么多的股票,他们对此也不敢说什么话。过了一阵子,他们便忘记自己为曾经他对产了生反感了,因为他又文明又和气,还真正懂得一些办银行和投资的事。不管怎样,他整天坐在办公桌前,装出非常认真的模样,因为他希望同那些有工作而且勤奋工作的有声望的市民建立彼此平等的关系。
梅里韦瑟太太一心想扩充她的面包店,曾设法以她房子作担保向银行借贷两千美元,可是银行拒绝贷款,因为她的房子已经作了两处抵押了。这位壮实的老太太婆呼呼地走出银行,这时瑞德把她拦住了,向她问明了情况,然后带着歉意地说:“我一定是发生了误会,梅里韦瑟太太。发生了某种严重的误会。怎么连你也得找担保了。要不,我借给你钱,只要你一句话就行!,任何一位太太,只要她开办了像你开办起来的那种事业,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担保了。银行就是要借钱给你这样的人嘛。好,请就在我这椅子上坐坐,我立即给你去办。“他回来时和平地微笑着,说事情就像他所想的那样,是发生了误会。那两千美元已经存在那里,任凭她什么时候支取都行,那么,关于她那所房子是否就请她现在签个字好吧?
梅里韦瑟太太心里又气又羞,想不到竟然要从一个她讨厌和不信任的人手中接受恩惠呀!因此她尽管口头表示谢意,但实际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但是瑞德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他把她送到门口,然后说:“梅里韦瑟太太,我一向十分钦佩你的知识丰富,但不知你能不能传授我一点?〃她点点头,那帽子的羽毛在一个劲儿颤动。
“你家梅贝尔小时候吮她的大拇指时,你暗怎么对付的呢?〃“什么?〃“我家的邦妮吮大拇指,我怎么也制止不住她。〃“你应当制止她,〃梅里韦瑟太太坚决地说。〃那会弄坏她的嘴巴的模样的。〃“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嘴长得很美。可是我并不知道怎么办呀。〃“那,思嘉总该知道嘛,〃梅里韦瑟太太直率地说。〃她还养了两个孩子呢。〃瑞德低下头来看看自己的鞋,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试过,在她的指甲底下放点肥皂,〃他说,没有理会她对思嘉的指责。
“肥皂!哼!肥皂有什么用。我从前给梅贝尔在大拇指上放奎宁,我说,巴特勒船长,她很快就不再吮大拇指了。〃“奎宁!我可从没想过呢?太感谢了,梅里韦瑟太太。这件事真叫我伤脑筋呀。〃他对她微微一笑,显得那么高兴,那么感激,这使得梅里韦瑟太太一时心里有点糊涂了。不过她向他向告别时也笑了一笑。她不愿意向埃尔辛太太承认自己看错了这个人,但她还是老实地表示一个人只要是爱他的孩子便不会没有优点的。思嘉居然对邦妮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家伙不关心,这多叫人伤心啊!一个男人得设法亲自抚育一个女孩,这也够可怜的了!瑞德很清楚地知道这情景多么感人,至于是否会损坏思嘉的名声,他可不管了。
自从那孩子学会了走路以后,瑞德便常常将地带在身边四处走动,有时坐马车,有时骑马,把她放在马鞍前头。每天下午他从银行回到家里,便带她出去到桃树街散步,牵着她的手,自己放慢脚步让她蹒跚地行走,一路上耐心地回答她提出的无数问题。黄昏时候,人们经常站自己的前院或走廊上,看到邦妮这样一个满头鬈发和眼睛蓝得发亮的小姑娘,都感到她很可爱,总是忍不住要跟她说说话。瑞德从来不打搅这种谈话,只悄悄地站在一旁,流露出作父亲的骄傲和对人们这样夸奖他女儿的喜悦之情。
亚特兰大人的记性特好,他们对事物颇多猜疑,很难改变自己的习惯和看法。现在时世艰难,人们对任何一个跟布洛克州长及其一伙有关系的人都抱着强烈的敌意。可是邦妮身上综合了思嘉和瑞德两个各自最可爱的地方,因此瑞德就把她作为一个个的楔子,用来打进亚特兰大人冷酷的墙壁中去了。
邦妮一天天迅速成长,她越发显出作为杰拉尔德·奥哈拉的外孙女的本色来了。她的两条腿又粗又短,一双大眼睛呈现出爱尔兰人特有的天蓝色,而那个小小的正方形下颚更表明她是坚决要按自己的意志行事的。她像杰拉尔德那样很容易发脾气,发作起来便突然大叫大喊,可是一旦她的愿望得到满足就压根儿忘了。只要她父亲在身边,她的愿望总是很快就得到满足的。不管思嘉和嬷嬷怎样反对,他仍然姑息迁就她,因为她处处计他喜欢,只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她害怕黑暗。
她同韦德和爱拉一起睡在育儿室里,两周岁之前往往很快就能睡着。后来,也不矢什么原故,只要嬷嬷一拿着灯走出房间她就哭了。后来又发展到经常在深夜醒来,恐地尖声叫喊,这不但把另外两个孩子惊醒,而且闹得全家都惶惶不安起来。有一次不得不把米德大夫请来,他诊断说是做恶梦,瑞德听了还非常不满。但无论谁问她,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词儿:“黑暗。〃思嘉给这孩子闹得不耐烦了,便主张打她一顿。她不想迁就她,在育儿室通宵点灯,那会使得韦德和爱拉不能睡觉。
瑞德也很苦恼,但依然非常耐心,希望从女儿嘴里掏出更多的解释来;他说如果要打一顿的话,那就由他自己动手,而且是打思嘉。
这个问题的最终解决办法是将邦妮从育儿室搬到瑞德现在一个人住的那间房里。她那张小床摆在瑞德大床的旁边,桌上有一盏带罩的灯,常常通宵点着,此事一传出去,全城都私下里议论纷纷。不管怎么样,一个女孩子睡在父亲房里,总是有点不怎么合适嘛,哪怕这姑娘还只有两岁呢。这种闲言使思嘉在两个方面受到了压力。第一,它毋庸置疑地证实她跟丈夫是分房睡的,这本身就是骇人听闻的了。第二,大家都觉得如果孩子不敢一个人单独睡,那就得跟她母亲在一起。
而思嘉感到自己难以说明,她既不能点着灯睡觉,瑞德又不让孩子跟她在一起睡。
“你是只要她不大叫大嚷就从不醒来的,而且醒来后可能还打她呢,〃瑞德不满地说。
思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