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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海怒视着陈渭沅,问:“莫愁呢?”
陈渭沅慌了,唤道:“来了!来了!来人那!”
丫环扶着莫愁走进客厅的大门,浑身伤痕,血迹斑斑,她推开丫环,傲然而入,几乎站立不稳。纪昀心疼,上前扶着她。
纪昀关切地说:“莫愁……”
莫愁淡然一笑,说:“先生……我没事。”
纪昀怒视陈渭沅,说:“陈老板,!莫愁的血不能白流了,纪晓岚会记得清清楚楚。”
陈渭沅吓坏了。
“纪先生,莫愁也到了,快回去写书吧?”蓝海上前陪笑说。
纪昀大怒拍案,说:“不行!”他怒指陈渭沅,说:“我的书是三人合写的!”
蓝海暗暗叫苦,“怎么又多出一个人了?”
纪昀说:“我修四库全书,用了多少人?这会儿用三个人,少了!”
蓝海陪笑,问:“那此人又是何许人也?”
纪昀说:“是陈老板的夫人!”
蓝海说:“为皇上修书,何等荣幸,就请尊夫人辛苦一趟,去草堂吧?”
“这……这……她不会写书啊!”陈渭沅说。
“我会!”香云出现在客厅门口,她走入客厅内。
陈渭沅又怕又怒地望着香云。
香云一笑,说,“相公,贱妾为皇上修书,你也光荣啊!”她望着蓝海,说:“这位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蓝海松了口气,说:“陈夫人深明大义,令人敬佩,陈老板,你不会反对吧?”
纪昀扶着莫愁,众人欲走。香云说:“慢着!纪先生。”
纪昀一愣。
香云一笑,说:“先生交给我的草稿,也要一并带走啊!”
纪昀说:“对!……草稿!草稿!差点忘了,没有草稿,怎么写啊!”
陈渭沅快要哭出来了,说:“不……不能带走。”
蓝海怒骂陈渭沅,“你好大的胆子!皇上要看的草稿,你居然敢不让带走。”
陈渭沅说:“我让带……我让带……”
纪昀说:“莫愁的账,以后再算!”
香云注视纪昀,目光激动,说:“多谢先生!”
“多谢夫人!”纪昀激动地对香云说。
纪昀与香云,一左一右,扶着莫愁走出,陈渭沅望着三人,又气又无奈。蓝海拍拍陈渭阮的肩,蓝海说:“陈老板,谢了!皇上面前,我一定为你美言几句!”说完走了出去。
纪昀、香云、莫愁回到草堂。烛火闪烁,纪昀为莫愁包扎伤口。“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听话,不能再自作主张了!”纪昀说。
小月含泪说:“早知这样,我不走就好了!阿姐就不会伤成这样……。”
纪昀苦笑,说:“你不走?更惨!不成肉酱才怪!”
小月负疚地说:“阿姐……都怪我!我真是……”
莫愁笑说:“没事,我命硬,阎罗王也不要我!”
纪昀说:“壮哉莫愁,巾帼不让须眉!愧杀多少男人啊!”
香云端着一碗汤走入房间。
香云说:“莫姑娘!宝玉被打的时候,薛宝钗就是送了一碗这样的药汤给宝玉的……”
莫愁笑道:“我真有口福。”
纪昀注视着香云,说:“陈渭沅夫人,姓陶名真,山西人氏。什么时候变成史香云了?”
香云无言,小月正喂莫愁喝汤,二人也注视着香云。
纪昀说:“我一直在想,夫人莫非是曹雪芹的亲戚?”
香云说:“惭愧……我只是个间谍!”
纪昀一怔。
香云按捺着心中激动,说:“我是陈渭沅派到曹雪芹身边的间谍。”
烛火在风中飘忽,纪昀吃惊地望着香云。烛光映着香云苍白的面孔,香云说:“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民间早有传闻,许多书商想买他的书稿,都被他拒绝了,陈渭沅试了几次,也都碰了钉子,那雪芹先生虽然贫苦,却不为金钱而折腰,为了得到《红楼梦》,陈渭沅叫我假扮寡妇,搬到雪芹先生旁边去住。曹雪芹总是在窗前写书,有一天一张稿纸飞出了窗外,曹雪芹从屋内追了出来,我拾起地上的稿纸交还给曹雪芹。曹雪芹说,多谢夫人!我告诉他,我叫史香云。他说,香云?好美的名字……雪芹一定写入金陵十二钗中……雪芹先生那时候续了弦,给他生了个儿子。他一生一贫如洗,饥寒交迫,身体很差,他的夫人又不识字,无法为他分忧。有一天晚上,我来到他的房中,帮他记下他的故事。从那以后,我经常去为他记录。”
风中的油灯下,小月和莫愁听得出神,纪晌注视着香云。
香云感叹着说:“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纪昀问:“这部书雪芹先生写了多久了?”
香云说:“他写了一辈子了。”
小月愣了,“啊?写了一辈子?要我写一辈子的字,我死了算了。”
莫愁撞她一下,说:“好好听!”
香云感叹,说:“他这辈子,用尽全部的心血在谱写这部《红楼梦》……单单这十年,大的改动,就有五次……”
纪昀点头,说:“呕心沥血,至死方休。”
香云说:“那时候,雪芹先生穷得连粥都喝不上,可多少书商捧着银子来找他,他还是说,书没写好,不卖……”
莫愁感动。“这雪芹先生也是书呆子。”小月说。
莫愁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但愿我也能嫁个这样的书呆子……
小月好奇地看着莫愁,莫愁有点害羞,“看什么看?”
香云叹息,说:“那时候,雪芹被我所骗,引我为知己,日日夜夜,都与我商讨书中情节,他的真诚,让我深深惭愧……后来陈渭沅让我跟他回陈府。他打我,我说相公,我不能再欺骗雪芹先生了!他说,混账东西!你敢坏我大计,我饶不了你!我哀求他,我们出别的书吧。他说,把《红楼梦》给我拿回来!不然,我把你休了,叫你一辈子没脸见人!那天,我回到曹家,发现雪芹先生一家人都不在。我打开包袱,慌乱地将一些原稿放入包袱内。我背着包袱,失魂落魄地走在山野中。远处却传来曹雪芹嘶哑的歌声:首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我看见山野路上,曹雪芹抱着婴儿走了过来,婴儿的手臂下垂,显然已死,雪芹狂歌当哭,踉跄而行,雪芹妻一路哭着,树枝野草在风中颤抖,仿佛同悲。他们埋了一座小土坟,纸钱在风中飞舞,雪芹妻在坟前哭着烧着纸钱,雪芹目光呆滞地站在一边。雪芹绝望地将白巾打了一圈,准备上吊。我冲了过来,跪下,双手抱住了雪芹的双腿,哭着说,先生,您不能死啊!为了《红楼梦》,您不能死啊!”
烛火摇摇欲灭,小月泪流满面,莫愁含泪望着香云。
香云哽咽着说:“看到雪芹先生那样子,我的心全碎了,我觉得天下什么都不重要了,就连我的丈夫也不重要了,只有曹雪芹,只有《红楼梦》才是我的一切……我又跟他回去了……”
纪昀点头,说:“夫人至情至性,令人敬佩……”
外面传来蓝海的声音:“纪先生!纪先生!”
“吵什么吵啊?”纪昀怒道。
蓝海站在大院,双手提着篮子,蓝海陪笑,说:“纪先生,小人怕您写书劳累,给您送酒菜来了!”
窗门推开,纪昀怒视着蓝海。
“我写书最怕人吵!懂吗?”纪昀说。
蓝海说:“是……是……我不吵……不吵……”
纪昀用力关上窗子。草堂中烛火飘忽,小月便咽着说:“夫人,快说啊!”
香云深深地呼吸着,说不下去了,纪昀送上了一杯热茶给她。
“癸未年除夕,家家过年,人人欢笑,我准备与雪芹先生过个好年,我提了酒与腊肉走在大街上,街上,纸钱飞扬,我蹲下拾了一张,上面写着:”死缠绵潇湘闻鬼哭‘我非常吃惊,这是《红楼梦》啊!天啊!我丢下酒肉,慌忙拾起路上的纸钱,纸钱漫天飞舞,我边跑边拾,来到雪芹宅外,大门前挂着一道招魂的巾幡,在风中飘着。我冲入房内,供桌上放着一个牌位:“先夫曹雪芹灵位’,雪芹妻一身绵素,跪在灵位前,用剪刀将稿纸剪成纸钱。我问,夫人,你剪的是什么?曹妻便咽着说,我想烧点纸钱给先生……可家里一文钱也没有,只有这些纸……她将纸钱扔入火盆中。我说,不!不能烧呀!我扑上前,抢救未烧的纸钱。”
草堂内一些残缺烧焦的原稿,放在桌上,小月恭敬地望着原稿。
纪昀感叹,雪芹夫人不识字,太可惜了。
香云叹息,我回去晚了,红楼梦的后四十回大部分都烧了。
纪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