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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大舅妈旁边的大舅不耐烦的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拍案一声,道:“王玉娥,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想好好过日子了是不是?!”
被大舅这么一吼,大舅妈那身体里的那股怨气一触即发,也不顾形象了,指着大舅,朝着他吼道:
“你告诉大家,那个叫小朱的小妖精是谁!”
大舅曾经在道上混过,脾气也不似读过大学的小舅那么谦和,只是顺手砸掉了手里的酒杯,道:
“不是跟你说了吗,在麻将馆认识的朋友罢了!你有完没完!吵吵吵!有意思吗!”
“麻将馆认识的朋友,麻将馆认识的朋友会在外面和你厮混到凌晨三点才回家!”
大舅妈骂着,鼻涕和眼泪在脸上纵横着。
大舅和大舅妈吵得特别凶,而且他们都是不会忍让和不会饶人的人,演变到后来便是大打出手,扔筷子,砸碗,整个饭桌就跟个战场一样。或许是因为看到眼前那杂乱的场面,喝的有些醉的外公也怒了,高声呵斥着大舅和大舅妈,当然,外公那样其实就是在没事瞎添乱。爱管事的外婆看到外公在添乱,加剧战争,便顺手抽出了鞋底,对着外公一把扇了过去。本来只是大舅和大舅妈在打架,后来干脆外婆和外公也打了起来。当时母亲拦着外婆和外公,还没嫁到家里的小舅妈跟着小舅拉着大舅和大舅妈。整个家里鸡飞狗跳,而我和水北坐在餐桌的一侧,只是乖乖的往嘴里扒饭。
见场面已经控制不住,我母亲一把把我和水北拉走,拉到了太爷爷那间没人的房间里,让我们好好呆着,不要出去。
当时我站在门框上,看着客厅里那大吵大闹的场景,看着大人们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脏话的场景,而水北似乎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特别兴奋,拍着手,说:
“哥!大人们都打起来了!好玩!好玩!”
我当时一度认为水北是个没心没肺的臭家伙,太爷爷去世的时候他没哭,大舅大舅妈吵架他还看得起劲。但是,如今二十五岁的我终于明白,那不是一种没心没肺。
吵到后来,大舅妈穿上了外套,拎着水北的书包,抹着脸上的泪花,冲进了太爷爷的房间,一把拽着水北的小手,道:“水北!跟妈妈走!”
这会儿,水北不笑了,明显是被大舅妈吓到了,脸色一变,他哭丧着脸,看着大舅,又望着执意要走的大舅妈,摇着头道:“妈妈,我们走了,爸爸怎么办?”
“你爸爸都在外面找女人了!给你找后妈了!你这傻孩子!”
大舅妈气得用手指戳着水北的脑袋,惹得水北嚎啕大哭。
见水北哭了,大舅冲上前拉着大舅妈,赏了她一个耳光,骂道:
“草你娘,你打我儿子干什么!”
大舅妈捂着发红的脸,瞬间化为骂街的泼妇,指着大舅破口大骂道:
“白子清!你敢打我!我王玉娥从小到大就没被人打过!”
说着,大舅妈撒开了水北的手,然后大步朝院子外面走去,道:
“白子清!有你的!今天我们俩就到这了!”
说完,大舅妈拉开了院子的铁门,砰的一声,甩门而去。
水北看着大舅妈离开的背影,扯着大舅的袖子,可怜巴巴的叫着:“爸爸,妈妈走了。”
“让她走!”大舅吼完这一句,把水北扛在了肩上,往自己那辆桑塔纳里一塞,驾着车离开了外婆家,而坐在车里的水北,离我越来越远。
战争发生的第三个月,大舅妈和大舅递交了离婚申请,正式离婚。离婚后的第二天,大舅妈就收拾了行李,在天没亮前,跟着一个在舞厅里认识的男人,跑了。后来,某个早晨,水北醒来的时候,他们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原本放在衣柜的衣服和存款全都不见了,而他们家的房子也不再是他们家的了,因为大舅那个叫小朱的小三断了联系,撇下水北一个人,坐了一整夜的火车,去外地打工了。于是,水北拖着小小的行李,搬到了外公和外婆家,继续和他们住在一起。
我那会就觉得,水北是个落魄的王子,平时打扮的光鲜亮丽,上全市最好的实验小学,可是等大舅和大舅妈离开以后,他从高空落下,狠狠地栽进了地狱,满身灰尘。
然后,水北转到了我的那间小学,而小学六年级毕业的我又去了离家很近的初中念书。
水北转学后,每天中午,我妈妈骑着骑自行车,负责接送水北。当时我妈一辆自行车,还没开始发育的我和水北坐在用木板加长的车后座上。自行车穿过两条常常的路,三个红绿灯,我妈在前面用力蹬着,载着我们两兄弟,而我则和水北在车后座聊学校里的事情。
到现在,那一段去学校路,就算我闭上眼睛,都能随意在白纸上描绘出来。
自从大舅和大舅妈离婚后,外婆待水北的态度也不那么好了,虽然水北不吵不闹,但是外婆整天会骂他狼心狗肺,因为别的孩子爹妈离婚,孩子都哭得跟什么似的,而水北整天乐呵乐呵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一直不懂那些事情,当时只是觉得水北有些木讷,有些林不清楚状况,可是现在想想,水北从小一声不吭的承受那么多事情,那种心境我永远都不会懂。
我还记得那是我和水北第一次吵架,说起来我很后悔。
某个礼拜天我和水北在一起玩,因为一件小事起了争执。我小的时候很胖,牙齿长的不齐,有些暴牙,牙齿还有缝,说话常常漏风。当时《少年黄飞鸿》热播,水北他觉得斗不过我的时候,便会指着我龅牙,称呼我是牙擦苏。
当时还没进行牙齿矫正的我最烦的就是的就是别人嗤笑我的牙齿。
于是,那次我随手抓了一把泥巴,往他身上一砸,骂道:
“你结棍!你结棍你爸妈就不会离婚啊!”
当时,我这么一句被我母亲听到,我母亲就抄着菜刀冲出来,用菜刀刀背狂砍我的小腿,而水北只是站在一旁不说话。
当时我很生气,我觉得我母亲就是在护着那个耻笑我是牙擦苏的水北,以至于我对水北更恨了。
最后,我躲过了我母亲那追打,冲到水北面前,抬起腿,把他踹倒在地上,然后冲出了院子。
现在想想,我觉得,我这种人特别恶心,尤其小时候在面对水北的时候,我总是装作一副可怜的弱者模样,现在想想,比起水北,我受的那些委屈又他妈算什么?
后来,那天我坐在马路牙子上,知情的外婆就跑了出来,安慰我,劝我回家。当我跟着外婆回家的时候,水北那个矮矮小小的家伙就一个人站在家门口,等着我回家。外婆看到水北,可能也是为了安慰我,就揪着水北的耳朵,骂了几句。水北被骂,没有说话,他从小到大,面对家长的训斥,从来都不会吱声,更别说是还嘴。
不会言语,把苦痛都吞进肚子里的小孩,更懂事,也更让人心疼。
我看着那个比我矮了一截的水北,水北手里攥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冰,然后掰成两段,将一段递给我,笑道:
“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叫你牙擦苏了。不过,我爸妈本来就离婚了,你说的那些没关系。”
大舅和大舅妈离婚之后,水北对他们离婚的事情只字不提,而那一天,我是第一天看到他,笑着说起自己爸妈离婚的事。
我觉得,
我真的是个很恶心的人。
日记写到这一页,有些头晕的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哒哒哒,听到那个声音,我就知道那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又来找我完了。我把病床的帘子拉着,那双肉乎乎的小手悄悄拉开淡蓝色的帘子,然后踩着一旁的椅子,爬上我的床。假装睡着的我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偷偷眯着眼睛,看那叫秧秧小姑娘有什么反应。秧秧推了推我,见我依旧没有反应,然后便爬到我的脚边,掀开了我盖着的被子,用小小的手指,掐着我的大脚趾。被她这么用力一掐,我只好睁眼,朝她扮了个鬼脸。她见我醒来,便笑了,然后扭着胖胖的身子,坐在床上,一边理着自己的辫子,一边傻傻的对我笑。
“秧秧,为什么要掐我的大脚趾呢?”我问着她。
她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发梢,解释道:“那天我看到郭伯伯睡在了床上,一动不动,然后护士姐姐就拼命的掐他的大脚趾,叫他的名字,把他唤醒。”
顿了顿,秧秧的脸上多了一丝哀伤,道:“护士姐姐跟我说,如果掐大脚趾都醒不过来,那就是死了。哥哥,刚刚我推了你好多次,你都没反应,秧秧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