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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结蒂,是德·夏吕斯先生身上有着阳刚的全部梦想,这种梦想在必要时可用粗暴的行为
加以证实,他内心还有一种我们看不到的彩色装饰,他用这种方式来发出彩色装饰的某些映
象,有正义的十字,有封建的酷刑,都用他那中世纪的想象来加以装饰。每当他来到时,他
就带着同样的感情对絮比安说:“今晚至少不会有警报,因为我从这里看到自己被这种天火
煅烧,就象索多姆的居民那样。”他装作害怕哥达式轰炸机,并不是因为他对这种飞机有丝
毫的害怕,而是为了等警报一响,就能以此为借口冲到地下铁道的防空洞里,希望在里面得
到在黑暗中摩肩接踵的某种乐趣,并带有中世纪的地道和inpace①的模糊梦想。总之,他
被人用链子系住和挨打的欲望,以丑陋的形式表露出一种诗意的梦想,这种梦想同其他人去
威尼斯或供养舞蹈女演员的欲望一样富有诗意。德·夏吕斯先生非常希望这种梦想能使自己
产生真实的错觉,所以絮比安只得卖掉四十三号房间中的木床,并用一张更适合链条捆绑的
铁床来代替。
①拉丁文,意思是:修道院中监禁终身禁锢者的地牢。
当我回到家里时,军号声终于响了。消防队员的声音受到一个男孩的议论。我看到弗朗
索瓦丝正和管家一起从地窖里出来。她以为我已经死了。她对我说,圣卢来过,一面表示抱
歉,一面想看看他上午来看我时是否把他的十字军功章掉在这儿。因为他刚发现自己的十字
军功章丢了,而他第二天上午要回部队,所以想碰碰运气,看看是否在我这儿。他和弗朗索
瓦丝到处都找遍了,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弗朗索瓦丝认为他可能是在来看我之前丢失的,因
为据他说,她感到她可以发誓,她在看到他时他没有戴十字军功章。这点她弄错了。这就是
证词和回忆的价值!不过,这并不十分重要。圣卢既受到军官们的器重,又受到士兵们的爱
戴,所以这件事很容易得到解决。另外,我见他们谈论他时热情不高,就立即感到,圣卢给
弗朗索瓦丝和管家留下的印象不大好。也许是因为管家的儿子和弗朗索瓦丝的侄子作了一切
努力,以便远离火线去做没有危险的工作,而圣卢却成功地作出相反的努力,以便去冒生命
的危险。但是,弗朗索瓦丝和管家根据自己的判断,却不能相信这点。他们相信的是,有钱
人总是躲在安全的地方。另外,即使他们知道罗贝尔英勇的真实情况,也不会受到感动。他
没有说“德国佬”,而是对他们赞扬德国人的勇敢,他也没有把我们从第一天起就没能打胜
仗的原因归咎于叛国。然而,这正是他们希望听到的话,这正是他们所认为的勇敢的标志。
因此,虽然他们在继续寻找十字军功章,我仍感到他们对谈论罗贝尔显得冷淡。我猜到这枚
十字军功章遗忘在何处①,就让弗朗索瓦丝和管家去睡觉。但是,自从管家依靠战争而找到
一种比驱逐修女和德雷福斯案件更为有效的折磨弗朗索瓦丝的方法以来,他从不急于离开
她。那天晚上,以及我在去另一家疗养院以前在巴黎逗留的几天里,每当我来到他们的身
旁,我就听到管家对惊恐失色的弗朗索瓦丝说:“当然喽,他们是不会着急的,他们在等待
时机成熟,但到那一天,他们将拿下巴黎,而在那一天是不发慈悲的!”——“主啊,圣母
玛利亚!”弗朗索瓦丝大声说道,“他们征服了可怜的比利时还不满足。它可受苦了,这个
比利时,在入浸②的时候。”——“这个比利时,弗朗索瓦丝,但相比之下,人们在比利时
干的事算不了什么!”战争在老百姓谈话这个市场上抛出了大量术语,老百姓只是通过眼睛
和阅读报纸来熟悉这些术语,因此不知道它们的发音。只见管家补充道:“我不能理解,世
界怎么会这样疯狂您将会看到这点,弗朗索瓦丝,他们正在准备一个比其他所有的进攻
规幕③更大的新的进攻。”我忍不住出来打抱不平,如果说不是因为可怜弗朗索瓦丝和顾及
战略常识,至少是为了语法的缘故,我说应该说“规模”,但得到的结果只是在我每次进入
厨房时让弗朗索瓦丝把这个可怕的句子再说一遍,因为管家一方面以吓唬自己的同伴为乐
趣,另一方面几乎以同样的乐趣向主人表示,他虽说是贡布雷的老园丁和普通的管家,按照
圣安德烈教堂的教规却依然是法国良民,他根据人权宣言有权不受任何约束说成“规幕”,
也有权在一个不属于他服务范围的问题上不听从别人的指挥,因此,在这个问题上,自从大
革命以来,任何人也不能对他说三道四,因为他和我一律平等。
①但是,那天晚上圣卢之所以漫不经心到这种地步,只是因为他在等待,原因是他
又渴望再次见到莫雷尔,就使用了他在军队里的一切关系,来打听莫雷尔在哪个部队,以便
能去看望,但他至此只收到一些互相矛盾的答复。——作者注。
②原文为envahition,是弗朗索瓦丝生造的词,应为envahissement(入侵)。
③原文为enverjure,是管家的发音错误,应为envergure(规模)。
因此,我忧郁地听到他和弗朗索瓦丝谈论一次大“规幕”的战役,他坚持要这样说是为
了向我证明,这样发音并非是由于无知,而是出于一种深思熟虑的意愿。他用同样的充满怀
疑的“人们”,把政府和各种报纸混为一谈。他说:“人们对我们说德国佬的损失,人们不
对我们说我们的损失,看来我们的损失是他们的十倍。人们对我们说,他们已精疲力竭,他
们已没有吃的东西,依我看,他们吃的东西是我们的一百倍。总不该来哄骗我们。如果他们
没有吃的东西,他们就不会这样打仗,那天我们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给他们杀了十万人。”
他就这样不时夸大德国人的胜利,就象他过去夸大激进派的胜利那样;同时,他也叙述他们
的残酷,让这些胜利使弗朗索瓦丝感到更加难受,弗朗索瓦丝则不断地说,“啊!天使的圣
母!啊!天主之母玛利亚!”有时,为了以另一种方式使她感到难受,他就说:“另外,我
们也并不比他们好,我们在希腊干的事并不比他们在比利时干过的事漂亮。您会看到,我们
将会让所有的人来反对我们,我们将被迫同所有的国家打仗”,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在捷
报频传的日子里,他就进行报复,对弗朗索瓦丝肯定地说,战争将要持续三十五年,而在预
料可能的和平时则说,和平的时间不会超过几个月,接下来还要打仗,相比之下,现在打的
仗如同儿戏一般,而将来的仗打完之后,法国将荡然无存。
看来,协约国的胜利如果不是即将来临,至少是基本肯定,不幸的是必须承认,管家对
此感到遗憾。由于他把“世界性”的战争同所有其他事物一样缩小为他同弗朗索瓦丝进行的
秘密战争(尽管如此,他喜欢她,就象人们可以喜欢一个人,同时却在玩多米诺骨牌时让这
个人输掉,高兴地把这个人弄得每天都勃然大怒),所以在他眼里,胜利的实现就象在第一
种谈话时那样,在这种谈话中,他会痛苦地听到弗朗索瓦丝对他说:“总算结束了,他们给
我们应该比七○年我们给他们的要多。”另外他也一直认为,“这命中注定的日子是会来到
的,因为一种无意识的爱国主义使他相信,就象所有和我患病以来一样成为同一种幻想的牺
牲品的法国人那样,胜利——犹如我康复一样——在第二天就会实现。他抢先对弗朗索瓦丝
宣布,这个胜利也许会来到,但他的心会因此而流血,因为革命会紧接而来,然后是外国入
侵。啊!这场该死的战争,只有德国佬会很快恢复过来,弗朗索瓦丝,他们在战争中已经赚
到几千亿法郎。但是,要他们吐给我们一个铜板,简直是开玩笑!这种事也许会登在报
上,”他补充这点是出于谨慎,以防万一,“以便安慰老百姓,就象说战争将在第二天结束
已说了三年一样。”弗朗索瓦丝过去相信的是那些乐天派而不是管家,她听了这些话感到更
加不安,是因为她确实看到,她以为尽管有“入浸可怜的比利时”也会在两星期内结束的战
争,却一直持续着,也不能取得进展,这种前线固定的现象,她不大理解其中的含义,再加
上她那些不知其数的“教子”中的一个对她说,有人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