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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大絮洛?”——“我当然认识!”二十二岁的青年热情地答道。“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
一。象他那样我尊重的朋友不是很多。他又是个好伙伴,总是准备帮别人的忙。啊!他要是
出了什么事,可真是天大的不幸。”有人提议玩一盘骰子,二十二岁的青年急忙兴奋地倒出
骰子,叫出掷的结果,两眼直瞪瞪地盯着,不难看出,他具有赌徒的性格。我不大理解有个
人后来对他说的话,只听见他以深为同情的口吻大声说道:“絮洛,靠女人卖娼的杈杆!就
是说他说自己是个杈杆。不过他当不了这种人。我看到他把钱付给自己的女人,对,把钱付
给她。就是说,我并不是说阿尔及利亚姑娘霞娜没给他什么,而是她给他的钱不超过五个法
郎!而这个女人每天在妓院里赚的钱超过五十法郎。只拿到五个法郎!只有蠢得出奇的男人
才会这样。现在她在前线,日子过得很苦,当然喽,她要多少就赚多少,不过,她一个子儿
也不寄给他。啊!絮洛是个杈杆?按这种说法,许多人都可以把自己称为杈杆。他不仅不是
杈杆,而且依我看,简直是个笨蛋。”这帮人中年纪最老的人,也许由于他年纪大,老板允
许他穿得比较整洁,他当时去上厕所了,所以只听到谈话的结尾。但是,他不禁朝我看了一
眼,并对他的穿着给我的印象表示明显的不快。二十二岁的青年刚讲完他对卖淫的理论性看
法。年纪最老的人没有专门指这个青年,而只是笼统地说道:“你们谈得太多而且太响,窗
子开着,有些人在这时已经睡觉。你们很清楚,老板要是回来,听到你们这样在谈话,他会
不高兴的。”
正在这时,听到大门打开,大家都默不作声,以为是老板来了,但来的只是个外国汽车
司机,大家都对他热情接待。但是,二十二岁的青年看到司机的外套上露出一条漂亮的表
链,就用询问和带笑的目光对他看了一眼,接着皱了皱眉头,并朝我这边严肃地眨了眨眼。
我心里明白,第一个目光的意思是:“这是什么,是你偷的?我表示祝贺。”第二个目光是
说:“你什么也别说,因为这家伙我们不认识。”突然,老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好几米长
的粗铁链,可以拴好几个苦役犯。他满头是汗,说:“我拿这么重的东西,要是你们不是这
样懒,我也不用自己去了。”我对他说,我想要一个房间。
“只要几个小时,我没叫到汽车,有点不舒服。但是,我希望能给我拿点喝的来。”—
—“比埃罗,到地窖去拿黑茶藨子酒,并且叫人把四十三号房间整理好。七号房间还在按
铃。他们说不舒服。不舒服,去你的,这些人是要吸可卡因,他们的样子象是吸到一半,得
把他们赶出去。二十二号房间里是否铺了两条床单?好!瞧,七号房间在按铃,你跑去看
看,来吧,莫理斯,你在那儿干吗?你很清楚,有人在等你,到上面的十四号乙去。再快
点。”莫理斯跟着老板走出前厅。老板见我看到他的铁链,感到有点不安,就把铁链拿走。
“你怎么这样晚才来?”二十二岁的青年问那个司机。——“怎么,这样晚,我可早到了一
个小时。不过走路太热。我约好是半夜十二点来的。”——“那你是为谁而来的?”——
“为巫婆帕梅拉,”东方国家的司机笑着说,笑时露出漂亮的白牙齿。
“啊!”二十二岁的青年说。
我很快被领到楼上四十三号房间,但是房间里的空气使人感到很不舒服,我的好奇心又
非常大,所以我喝完我的“黑茶藨子酒”后,就走下楼梯,这时又产生另一种想法,就又走
上楼梯,但我走过了四十三号房间的那层,一直走到最高一层。突然,从走廊一端一间偏僻
的房间里,传出沉闷的呻吟声。我迅速走到那里,把耳朵贴在门上。“我求求您,饶了我,
饶了我,可怜可怜,给我松绑,别把我打得这么重,”一个声音说,“我吻您的脚,对您卑
躬屈膝,我下次不干了。请您可怜可怜。”——“不,混蛋,”另一个声音回答说,“既然
你大声嚷嚷,跪在地上,就把你捆在床上,决不可怜。”我听到掸衣鞭的劈啪声,鞭子上也
许有尖刺,因为接着就传来疼痛的叫声。这时,我发现这个房间的侧面有个小圆窗,上面的
窗帘没有拉上;我悄悄地走到阴暗处,一直走到小圆窗旁,我从窗上看到,有个人被链条捆
在床上,犹如普罗米修斯被捆在悬崖上,并挨着掸衣鞭的抽打,那鞭上确实有尖刺,打他的
人是莫理斯,我看到那人已经混身是血,身上全是瘀斑,说明受这样的酷刑并非首次,我看
到的那个人就是德·夏吕斯先生。
突然,房门打开,有个人走了进去,幸好没有看到我,此人是絮比安。他走到男爵身
旁,带着尊敬的神色和机灵的微笑问题:“嗨,您不需要我?”男爵请絮比安让莫理斯出去
片刻。絮比安毫不客气地叫他出去。“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说话?”男爵问絮比安。絮比安说
肯定不会。男爵知道,絮比安象作家一样聪明,毫不讲求实际,跟当事人讲话时总是使用无
人会误解的暗示和众所周知的绰号。
“等一会儿,”絮比安打断了话头,因为他听到三号房间按铃的声音。这是自由行动党
①的一位议员要外出。絮比安不需要看旅客牌,因为他听得出议员的铃声,议员每天都是午
饭后来的。那天,议员不得不改变时间,因为他女儿中午在夏约街心花园的圣彼得教堂举行
婚礼,因此他晚上才来,但很早就想走了,因为他要是晚回家,妻子很快就会感到担心,特
别是这些天飞机要来轰炸。絮比安一定要送他出门,以表示对议员的尊敬,而不是出于任何
个人利益。这位议员放弃了《法兰西行动》②的夸张言词(另外,他也无法理解夏尔·莫拉
斯或莱翁·都德的片言只字),虽说他和部长们关系很好,部长们也乐于应邀参加他的狩
猎,但是絮比安同警察局发生纠纷时,决不敢请他帮半点忙。絮比安知道,他对这位鸿运高
照、胆小怕事的议员谈起这件事是在冒险,如果谈起这种事,他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最为无
害的“搜查”,但也会立刻失去最为慷慨的顾客。议员把帽子拉到眼睛上,把领子翻上来,
觉得把自己的脸遮住了,走到门口就迅速溜走,就象他在进行竞选时那样。絮比安把议员送
到门口,就上楼回到德·夏吕斯先生身边,并对他说:“那是欧仁先生。”在絮比安的旅馆
里,就象在疗养院里那样,对顾客称呼只叫他们的名字,而为了满足常客的好奇心,或是提
高疗养院的声誉,就又在耳边悄悄说出他们的姓。但有时,絮比安不知道他那些顾客的真实
身份,就凭想象说这是交易所的某个顾客,这是某个贵族,这是某个艺术家,由于这种暂时
的错误对于那些被叫错名字的人来说是令人高兴的事,所以絮比安最终仍然无法知道谁是维
克多先生。为了取悦于男爵,絮比安就养成了习惯,不按某些聚会中流行的做法行事。“我
要向您介绍勒布伦先生”(在耳边则说:“他让别人叫他勒布伦先生,但实际上他是俄罗斯
大公。”)相反,絮比安感到,把一个送牛奶的小伙子介绍给德·夏吕斯先生还不够,他眨
了眨眼睛,低声对他说:“他是送牛奶的小伙子,但实际上却是贝尔维尔最危险的流氓之
一。”(必须看到絮比安在说“流氓”时用了放肆的语调。)这些介绍仿佛还不足够,他就
竭力补充几条“语录”:“他曾多次因偷窃和在别墅进行盗窃被判刑,他曾去弗雷纳进行斗
殴(也是放肆的调子),把一些过路人几乎打成残废,他曾在非洲营服役。他打死了自己的
中士。”
①自由行动党是雅克·皮乌创立的具有天主教倾向的政治组织,于1919年并入国民联盟。
②法兰西行动是二十世纪前四十年中法国一个有影响的右翼反共和组织,成立于1899
年,其首领莫拉斯提出一整套民族主义理论,要求恢复君主制度,日报与该组织同名。
男爵甚至有点抱怨絮比安,因为这幢房子是他让管家替他买下的,并叫一个下属进行管
理,他知道,由于德·奥洛龙小姐的舅舅笨拙,这幢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多少了解他的个性和
名字(许多人认为这只是个绰号,他发音不准,把名字说得走了样,因此,是他们自己的愚
蠢保护了男爵,而不是絮比安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