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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那更是典型的威尼斯色调,也就是通常所谓的提耶波罗②玫瑰色。
那天白天,弗朗索瓦丝无意中说漏了嘴,告诉我,阿尔贝蒂娜对什么事都不称心;我让
弗朗索瓦丝传话告诉她,建议她一起出去走走,或者告诉她我不出门,车子来接她;不管车
子来接不来接,不管跟她说什么她几乎一概耸耸肩,爱理不理。那天晚上,我觉得出她脾气
不好,又逢上天气第一次暴热,我心情烦躁,再也憋不住一肚子的火,终于指责她忘恩负
义:“对,您可以去问问所有人,”我失去了控制,声嘶力竭地叫道,“您可以去问问弗朗
索瓦丝。我这只不过是嚷嚷而已。”我这一嚷,立刻回想起阿尔贝蒂娜曾经对我说过,我发
怒的时候,她觉得我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她还给我引过一段《爱斯苔尔》③中的台词:
瞧,这愤怒的前额冲着我,
我惊魂失魄知几多?
唉!面对您眼中喷射的火,
试问哪颗勇敢的心不哆嗦?
①处于意大利米兰,拥有大量珍贵的古籍和手抄本。
②提耶波罗(1696—1770),意大利画家。
③拉辛的悲剧。
我对自己的暴怒十分羞愧,我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示后悔。但是,我不能甘拜下风,
自认失败。我要向她显示,我的讲和是有武装的、具有威吓力的讲和;同时我觉得,要她去
除一刀两断的念头,就有必要表示,我根本不怕一刀两断。于是我说:“原谅我,我的小阿
尔贝蒂娜,我对自己这么发怒十分惭愧,后悔莫及。如果我们不再能和睦相处,如果我们必
须分手,那也不应该这样,这不配我们。如果必要,我们可以分手,但最重要的是我真诚地
请求您原谅我。”我思忖着,如何弥补这一切,保证她打算接下去再留一段时间,至少留到
安德烈走了以后——过了三个星期安德烈走了——最好第二天就讨好她一下,给她找一些她
曾经有过,但已有好久没再尝到过的乐趣。既然我要消除自己给她造成的烦恼,也许我应该
趁此机会向她表明,我要比她想象的更要了解她的生活;到明天,她不愉快的心情将烟消云
散,但是,我对她的警告会留在她的脑中;“是的,我的小阿尔贝蒂娜,我多么暴怒,请您
原谅我。不过,我不是完全象您想象的那样,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有些坏人总是千方百计挑
拨我们俩的关系。为了不让您遭受痛苦,我从未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您。有时我听到一些告
发以后,简直要气疯了。”我想趁机向她表明,我对她去巴尔贝克一事了如指掌,便说:
“比如说吧,您知道,那天下午您去特罗卡德罗,凡德伊小姐要到维尔迪兰夫人家来。”她
一阵脸红。“是的,这事我知道。”“您能向我起誓吗?这不是要跟她重拉关系吧。”“我
当然能够向您起誓。可是为什么要说‘重拉关系’?我跟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关系,我向您
发誓。”听到阿尔贝蒂娜这么当面撒谎,我十分伤心。明明是事实,这脸红就是最彻底不过
的坦白,可还偏偏矢口否认。她的不诚实叫我伤心。然而,这不诚实却还包含着一层纯洁心
的抗议——我无意识中是准备相信她的纯洁的。相比之下,她的诚实对我的刺痛更大。我问
她:“您至少是否能够对我发誓,您想去维尔迪兰夫人家白日聚会跟您希望与凡德伊小姐重
逢是毫无关系的?”她回答我说:“不,这我不能对您发誓。我确实很希望再见到凡德伊小
姐。”还在一分钟以前,我恨她至今还要掩盖与凡德伊小姐的关系,可是现在,她老老实实
地承认,要能再见到凡德伊小姐她非常高兴,我听了又从头凉到脚。毫无疑问,当时我从维
尔迪兰夫妇家回来,她问我:“维尔迪兰夫妇是不是没有请到凡德伊小姐?”她为的是要向
我表明,她知道凡德伊小姐要来,目的就是要我痛苦不堪。但是过后我大概形成了这样一个
推理:“她知道她要来,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十分高兴的事。只是事后她意识到,如
果明说出来,就等于让我发现,凡德伊小姐是个臭名昭著、在巴尔贝克如此使我绝望,差一
点逼我自杀的人,她居然与此人认识,为此她对我闭口不谈此事。”现在可好,她觉得似乎
有必要向我承认,凡德伊小姐来了她很高兴。其实,她当时想去维尔迪兰夫妇家那神秘的样
子本来就足以为证,可是我对这一点没有足够的考虑。尽管我现在心想:“她为什么只承认
一半?这岂不可恶可鄙,更兼愚蠢?”可是我精神如此崩溃,以至于我再也没有勇气在这一
点上再跟她争论不休,况且在这一问题上我缺乏证据,不占上风。为了恢复我的优势,我话
峰急转,立刻提到安德烈,因为安德烈发急电一事是一重大秘密,它将帮助我彻底击垮阿尔
贝蒂娜。“再说一件事,”我对她说,“现在有人折磨我,逼得我不得安宁,不断地告诉我
您在外面的关系,不过说的是您跟安德烈的关系。”“跟安德烈?”她叫道。由于怒气上
升,脸上生火;又由于惊讶,或者故作惊讶,她的两眼直眨。“多多动听!!能否请教
一下,都是谁告诉了您这么些动人的事情?我能亲自跟这些人交谈一下吗?能请教一下,他
们这么恶语伤人,有什么凭据?”
“我的小阿尔贝蒂娜,我没法告诉您,我收到的是一些匿名信,但写的人您也许很容易
找到(我这么说目的是告诉她,我才不信她真会去找),这些人似乎对您十分了解。我得承
认,最后一封信(我指的就是这一封,因为信中涉及的是区区小事,说出来毫不困难)确把
我恼火了,我得向您承认。信中说,那一天我们离开巴尔贝克,您之所以先想留下,后又改
变主意走了,就是因为在这当儿,您收到了安德烈一封信,告诉您她将来不了了。”“安德
烈给我写信说她来不了,她甚至还给我发了电报,这事我很明白。我不能拿出来给您看,是
因为我没有留着。但是信不是那一天来的。再说,即便是那一天,安德烈来不来巴尔贝克,
这事跟我又有什么相干?”“这事跟我又有什么相干”是发怒的表示,证明这事就是“跟她
有点相干”,但这并不一定证明阿尔贝蒂娜回来纯粹是为了见到安德烈。每当阿尔贝蒂娜发
现,她向某人谎编一个行为动机。结果真正的行为动机被此人看穿了,她就会发怒,哪怕此
人就是她实实在在替他做了那件事的人她也不管。阿尔贝蒂娜以为,有关她所作所为的这些
情报,并不是那些人写匿名信主动告诉我的,而是我拼命向他们索取的,这一点从她接下去
跟我说的一番话里丝毫听不出来,因为她那番话听起来似乎已经接受了我匿明信的说法;这
一点只有从她冲着我的一脸怒气上可以看得出来。这怒火看来只能是她先前不快心情的总爆
发了,就为此她认定,我从事的间谍活动,只能是我对她行动进行监视而发展成为的结果,
对此她早已深信不疑。她的怒火一直发到了安德烈的头上。她心里肯定在嘀咕,现在可好,
她连跟安德烈一起出去我也不能忍受了。她说:“再说,安德烈也叫人恼火,叫人讨厌。她
明天回来,我可再也不愿意跟她一起出去了。您可以把这一点告诉那些对您说我是冲着她才
回巴黎的人。我确实对您说过我认识安德烈已有多年,可是要让我说她长得什么模样,我却
说不上来,因为我见她也见得太少了!”可是第一年在巴尔贝克她却对我说:“安德烈长得
真动人!”诚然,这句话并不意味着阿尔贝蒂娜跟她有什么爱情关系,而且每次我听到她谈
起这类关系都是充满了愤怒。但是,难道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吗?由于她不认为跟一位女朋
友搞那些游戏就等于是有不道德的关系,这种关系在别人身上打上了烙印,在她心里却相当
模糊;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她自己已经在无意之中起了变化。这种可能性还在于这一变化和对
这一变化的无意识都反映于她跟我的关系之中,她在巴尔贝克时如此气愤地拒绝了吻我,然
而后来每天都是自己主动来吻我,我希望她再这么长时间地吻我,呆一会儿就吻我。“可
是,我亲爱的,您要我怎么去告诉他们,这些人我认也不认识。”我的回答如此坚定,本该
可以消除凝聚在阿尔贝蒂娜眼中的异义和疑虑了,可是她的目光却一丝不动。我缄默不语,
可是她仍然聚精会神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