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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把门打开,这两位先生要见诺埃米小姐。她在波斯沙龙等他们。”德·夏吕斯先生惊慌
失措,简直象外省的乡巴佬穿越大马路;不妨打个比方,其渎圣程度远不及古利维尔老教堂
门厅柱头上表现的主题,年轻侍女们不疲倦地降低音量重复着女监管的命令,犹如人们听到
乡村小教堂唱诗班的学生们响亮的背诵教理。他害怕极了,德·夏吕斯先生,他,在过道
上,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听见动静,以为莫雷尔就依着窗口,听着宽阔的楼梯上的嗷嗷呼叫,
难道不会同样可能胆战心惊吗?其实,大家晓得,楼梯上有什么动静,在房间里是一点也看
不见的。终于,他结束了耶稣般的受难历程,找到了诺埃米小姐,她本应该把他们包括絮比
安一起藏起来,然而,开始时,却把他关在一间高费用的波斯沙龙里,从沙龙里往外什么也
看不见。她告诉他,莫雷尔要喝桔子水,待人家侍候他喝完桔子水后,人家就带这两位旅客
到一间透明的沙龙去。此间,由于有人叫她,她就象在故事里似的,说为了让他们消磨时
间,答应给他们送一名“聪明的小娘子”来。因为,她呀,人家唤她有事。
“聪明的小娘子”穿着一件波斯晨衣,她正要把晨衣脱掉,德·夏吕斯先生连忙求她千
万不可造次,于是她叫人取香槟酒来,每瓶四十法郎。而实际上此时莫雷尔正同盖尔芒特亲
王在一起;可表面上,他装着弄错房间的样子,闯进了一间香房,里面有两个女人,她们连
忙让两个先生单独呆着。德·夏吕斯先生对此全然不知,他咒骂起来,要去开房间的门,要
人再次把诺埃米小姐喊来,诺埃米小姐听说聪明的小娘子告诉德·夏吕斯先生有关莫雷尔的
细节与她亲自告诉絮比安的细节不相吻合,便叫她滚蛋,马上派一个“温柔的小娘子”来取
代聪明的小娘子,可“温柔的小娘子”也没让他知道更多的底细,却对他说,春宫是严肃认
真的,并且,她也如法炮制,要了香槟酒。男爵怒不可遏,又把诺埃米小姐叫来,诺埃来小
姐对他们说:“是的,是拖的时间长了点,这些娘子摆了点架子,他不象要搞点什么名
堂。”最后,经不住德·夏吕斯先生软硬兼施,诺埃米小姐请他们放心,他们的等待不超过
五分钟,然后满脸不高兴地走了。这五分钟一拖就是一小时,诺埃米小姐这才蹑手蹑脚地带
着气得发晕的德·夏吕斯先生和愁眉苦脸的絮比安来到一道微启的门前,对他们说:“你们
将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很有意思,他正同三个娘子在一起,他正向她们
讲团队生活呢。”终于,男爵可从门缝里往外看,也可以通过镜子看。但一种致命的恐怖给
他予沉重的打击,致使他身子往墙上靠去。这分明是莫雷尔,他就在面前,仿佛是异教神秘
和奇妙魔法仍然灵验,莫如说这是莫雷尔的影子,是莫雷尔的木乃伊;不象是拉撒路①那样
复活了的莫雷尔,而是莫雷尔显圣,莫雷尔的鬼魂,是莫雷尔亡灵复归或被召回到此间房子
来(在房间里,墙壁和长沙发,无处不在重演巫术的象征),莫雷尔离他仅有几米远,侧影
在目。莫雷尔仿佛已经死过,黯然失色;在这一个个娘们中间,他同她们似乎玩得极其开
心,弄得面无人色,被凝固在人为的静止之中;为了喝他面前的那杯香槟酒,他那无力的胳
膊慢慢试图伸出去,可又无可奈何地落了下来。此情此景令人产生模棱两可的感觉,仿佛一
种宗教在谈论永生,但听其意思,却是指并不排斥虚无的某种东西。只见娘儿们一个接一个
向他提问题:“您瞧,”诺埃米小姐悄悄地对男爵说,“她们同他谈他在团队的生活,有趣
吧,是不是?”——说着,她笑了——“您满意吗?他很平静,对不对,”她接着说,好象
她是在说一位临死之人。女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但莫雷尔死气沉沉,无力回答她们。甚至
连喃喃说一句话的奇迹都没有发生。德·夏吕斯先生只迟疑片刻,便明白了真相,不是絮比
安去串通之时言行拙笨,便是因为委办的秘事火势的外烧,薄纸是包不住的,抑或是这班娘
儿们生性爱嚼舌头根,要不就是因为怕警察,有人通知了莫雷尔,说有两位先生,不惜付重
金来看他,于是人家让盖尔芒特亲王摇身一变,混作三个脂粉出去了,却把可怜的莫雷尔留
下,只见莫雷尔战战兢兢,吓得浑身瘫软了,若说德·夏吕斯先生看他模模糊糊的话,那
么,他,则把男爵看得一清二楚,以致惊恐万状,话都说不出来,不敢去取酒杯,生怕拿不
稳掉到地上。
①拉撒路,希腊文Lá3are的音译,《圣经》故事里的人物。相传耶稣在耶路撒冷
传教时,常到拉撒路家作客。他是耶稣的好友,又是马利亚(与圣母同名)之弟。拉撒路病
逝安葬后,耶稣使他复活。
然而,故事的结局对盖尔芒特亲王也并不佳。人家把他弄了出去,以免德·夏吕斯先生
看见他,他为自己的倒霉事而恼羞成怒,也没去追究谁是罪魁祸首,反而哀求莫雷尔,却一
直不肯让对方知道他到底是何许人,与他约好第二天夜里在他租住的小小别墅里相会,尽管
他在那里住的时间可能很短。他也是旧习难改,这种怪习惯我们曾在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
家里已经领教过的,他在别墅里装饰了大量的家族纪念品,以便有在外如归的感觉。于是第
二天,莫雷尔提心吊胆,五步一回头,生怕被德·夏吕斯先生跟踪监视,由于没有发现任何
可疑的过往行人,最后才溜进了别墅。一个仆人让他进入沙龙,并对他说,他就去禀告先生
(其主子已嘱咐他不要道破亲王的姓名,以免引起怀疑)。但是,正当莫雷尔一个人干等
着,想从镜子里照照他的头发是否弄乱时,好象出现了幻觉。在壁炉上,一张张相片,小提
琴家却认得出来,因为他在德·夏吕斯先生家里看到过,他们是盖尔芒特亲王夫人,卢森堡
公爵夫人,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一下子把他吓得直发愣。与此同时,他发现了德·夏吕
斯先生的照片,它的位置稍靠后一点。男爵似乎死死盯住莫雷尔,目光古怪,直勾勾的。莫
雷尔吓得疯了一般,从开始的那阵惊恐中清醒过来,以为这是德·夏吕斯先生事先安排好让
他失落的陷阱,以考验他是否忠实,他连蹦带滚,几下子就下了别墅的台阶,拔腿就往马路
上跑,待盖尔芒特亲王(原以为让一个萍水相逢的熟人进行必要的实习,并不是未曾想到这
样做是否谨慎,那个人会不会有反意)进入沙龙,连一个人影也找不着了。恐怕弄不好引狼
入室,他抓起手枪,同仆人一起,把整个屋子搜查了一遍,别墅并不算大,小花园的旮旯角
落,地下室全搜遍了,他那萍水相逢的伙伴不翼而飞了。但第二星期,他碰到过他几次,但
每次都是莫雷尔这个歹徒躲逃保命,好象亲王还要更歹毒似的。莫雷尔疑心生暗鬼,心中的
疑团始终难以消除,即使是在巴黎,只要一见到盖尔芒特亲王便逃之夭夭。德·夏吕斯先生
反因祸得福,免除一桩令他绝望的不忠行为的折磨,莫名其妙地雪了耻,更想象不到是怎样
报的仇。
但是,人家对我讲述过的有关此事的回忆已被别的往事所取代,因为小铁道重开“老爷
车”,继续在下面各站对旅客们送往迎来。
在格拉特瓦斯特,有时候见皮埃尔·德·维尔朱先生上车,因为那里住着一个他的姐
妹,同她一起度过一个下午,皮埃尔·德·维尔朱先生即克雷西伯爵(人们只叫他克雷西伯
爵),是一个穷贵族,但出身极其高贵,我是通过康布尔梅一家才认识他的,不过他同康布
尔梅一家往来甚少。他落泊到生活潦倒、几近穷酸的地步,我感到,哪怕抽一根雪茄,得一
次“消费”,对他都是美得不得了的享受,以致在我不能见阿尔贝蒂娜的那些日子里,我养
成了这样的习惯,总要邀请他到巴尔贝克来。白面书生,一副蓝眼睛富有魅力,说话精巧雅
致,表达尽善尽美,只见他两片嘴唇一动,妙语连珠,他最爱谈当年他显然领略过的贵族生
活的阔气,也爱谈家谱的来龙去脉。由于我问起他戒指上刻的是什么玩艺儿,他谦卑一笑告
诉我:“这是一株青葡萄。”他怀着品酒师的愉快又补充道“我们的纹章是一株青葡萄——
象征性的,因为鄙人姓维尔朱①——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