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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誉。他们回到家中,跟督促他们读书学习的聪慧的母亲谈起了凡德伊的奏鸣曲。出于对儿
子学业的关心,母亲们全都参加了音乐会,音乐会上,她们怀着某种敬意,看着坐在头等包
厢观赏演奏的维尔迪兰夫人。迄此,维尔迪兰夫妇如此隐秘的社交生活唯在两件事上有所反
映。其一,维尔迪兰夫人谈到加普拉罗拉公主时说:“阿!这个人聪明,是个令人愉快的女
人。我受不了的是蠢蛋,碰到让我讨厌的人,简直会烦得我发疯。”只要有点聪明的脑瓜,
谁都可以从中有所领悟,猜想出加普拉罗拉公主这个最上流社会的女人曾拜访过维尔迪兰夫
人。斯万夫人的丈夫去世后,公主上门对斯万夫人表示慰问,当时还提到了维尔迪兰的名
字,问斯万太太是否认识。“您说什么?”奥黛特黯然神伤地问。“维尔迪兰。”“啊!那
我知道,”她伤心地继续说道,“我不认识,或者说我认识,但不熟悉,过去在朋友家见过
他们的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们惹人喜欢。”加普拉罗拉公主一走,奥黛特恨不得当
时说的全是实情。可是那脱口而出的谎言并非她暗耍心计的结果,而是她内心恐惧与欲望的
反映。她否认的不是机灵人理应否认的东西,而是恨不得它不存在的东西,哪怕一个小时之
后,对方就可得知那东西事实上是存在的。片刻后,奥黛特恢复了镇静,甚至不问自答,以
免显露出害怕他们的神态,说道:“维尔迪兰夫人,怎么了,我对她非常熟悉。”话中故意
装出一种谦卑的口气,仿佛一位贵夫人在说自己乘过有轨电车。“近来,人们对维尔迪兰夫
妇议论很多。”德·苏夫雷夫人说道。奥黛特露出十足公爵夫人派头的鄙夷的笑脸,说道:
“可不是嘛,我确实觉得大家对他们议论很多。时不时总有些新人象这样踏入上流社会。”
她压根儿没有想一想自己就是刚刚厕身其间的新人之一。“加普拉罗拉公主在那儿用了晚
餐。”德·苏夫雷夫人继续说道。“啊!”奥黛特的笑脸又拉开了几分,答道,“我对此并
不感到奇怪。这等事总是从加普拉罗拉公主开始,然后再轮到另一位,比如莫莱伯爵夫
人。”说这话的时候,奥黛特似乎对那两位习惯在新开张的沙龙丢人显眼的贵夫人表现出深
深的鄙视。听她的口气,感觉得出她言下之意是说她奥黛特跟德·苏夫雷夫人一样,别人怎
么都无法把她们拉进那种鬼地方。
除了维尔迪兰夫人亲口吐露加普拉罗拉公主如何聪慧之外,维尔迪兰夫妇意识到未来命
运的第二个迹象,就是他们迫切希望(当然未明确提出)别人身著晚礼服上他们府上共进晚
餐;如今,维尔迪兰先生也可以接受他那位陷入“困境”的侄子的敬意,而不感到屈辱了。
在格兰古尔站上车进入我所在车厢的人中,有萨尼埃特,以前,他曾被其表兄福什维尔
挤出维尔迪兰家,如今又回到了他们中间。用社交生活的观点看,他的缺陷——尽管也有一
些优良品质——跟戈达尔过去的缺点有点类似,胆小怕事,渴望讨人喜欢,但却劳而无功,
一事无成。可是,生活却给戈达尔披上了冷峻、傲慢、严肃的外表(在维尔迪兰家则不然,
当我们置身于熟悉的环境,往昔的时光每每给我们起到暗示的作用,由于该作用的缘故,他
几乎依然故我,至少在他的病人中间,在医院值班,在医学科学院工作时如此),当他面对
俯首贴耳的弟子,滔滔不绝大做文字游戏,这种外表格为突出,倘若说生活在今日的戈达尔
和往昔和戈达尔之间挖掘了一条真正的鸿沟的话,那么恰恰相反,萨尼埃特身上的诸多缺点
始终存在,他越想改正,缺点便越明显。他感觉到自己经常惹人生厌,谁也不听他说话,遇
到这种情况,他不是象戈达尔那样采取对策,放缓说话速度,显示出尊严的神态,以吸引注
意力,相反,他不仅拿出一副打趣的口吻,极力想让人原谅他言谈过分一本正经,而且还加
速语流,可有可无的话一带而过,满嘴缩略词,以便在说正经事时显得不那么罗唆,而是更
亲切些,然而,最终却弄得谁也不明白他说些什么,象是唠叨个没完没了。他的自信也与戈
达尔的有别,戈达尔的自信往往使他的病人不寒而栗,若有人当那些病人的面吹嘘戈达尔在
社交场合如何彬彬有礼,他们便会回击:“当他在诊所接待您,您处在亮处,他逆光瞪着两
只刺人的眼睛时,那可不再是同一个了。”这种自信并蒙骗不了人,人们感觉得出它遮盖着
过分的怯懦,不费吹灰之力,就足以使之消失。而萨尼埃特呢,朋友们总责备他过分怀疑自
己,确实,他常以小人之心揣度他人,看见他们轻而易举便可获得成功,而他却始终被拒之
门外,因此,每当他开口说什么事时,总免不了要嘲笑一番,说这件事如何荒诞不经,担心
一本正经的神态无助于自吹自擂。有时,他摆出一副样子,坚信自己要说的东西肯定滑稽,
别人抬举他,都静下声来。可他说的却平淡无奇。偶尔,哪个好心肠的宾客报以称道的一
笑,给萨尼埃特私下送去几近秘密的鼓励。并偷偷地将此番鼓励送至对方,而不引起众人的
注意,就象有人悄悄地塞给您一张票子。可谁也不去承担责任,哈哈大笑,冒险公开表示赞
许。故事讲完后毫无反响,萨尼埃特甚为遗憾,过了很久之后,他还独自呆在那儿对自己发
笑,仿佛在为自己品尝故事中的喜悦之情,并装模作样,似乎感到获得了足够的乐趣,而其
他人却毫无感受。
至于雕塑家茨基,之所以这样称呼他,是因为他的波兰名字难叫,也因为自他在某个上
流圈子生活后,便假扮出一副样子,似乎不愿意与他的那帮亲戚混为一谈,他的亲戚都很有
身价,但有那么点儿令人讨厌,而且也太多。如今,他年纪四十有五,相貌丑陋,但却仍然
保留着过去的某种淘气劲头和想入非非的任性,在十岁之前,他一直是社交界最为迷人的神
童,为贵夫人们所宠爱。维尔迪兰夫人认定他比埃尔斯蒂尔更富于艺术才华。再说,他与埃
尔斯蒂尔纯粹只是外表相似而已。但正因为这样,埃尔斯蒂尔一见茨基的面,便对他深为反
感,就好比遇到了与我们有着相似短处的人,他们身上暴露出了我们早已改正的短处与缺
陷,令我们很不愉快地回忆起昔日的模样,在我们以如今这种形象出现之前,在某些人眼里
我们很可能是另一副模样,与那些与我们迥异的人相比,这种相似的人往往更让我们反感。
但是,维尔迪兰夫人认为茨基比埃尔斯蒂尔更具个性,因为无论对哪门艺术,茨基都可以轻
易入门,她坚信如果他不那么懒惰,那就可将此能力发展成才华。即使懒惰,这在女护主眼
里也成了一种天赋,因为懒惰是勤劳的对立物,而她认为勤劳是毫无才气之人的品质。茨基
作起画来随心所欲,如在袖扣或门头饰板上画画。他唱起歌来,用的是作曲家的嗓子,到轻
奏的乐段处,他给人以管弦乐队在演奏的印象,倒不是因为他唱技精湛,而是因为他用假嗓
子唱出低音,表示手指弹奏减弱,从而指明此处为短号吹奏,且用自己的嘴巴拟音模仿。他
说话时专捡让人信以为好奇的词语,恰好比他发出的“嘭”的一声,延长用力弹奏的和弦,
以使人感觉出铜管乐器;他自以为聪明过人,可他的种种思想归纳起来,实际上只有两三
条、而且都极端浮浅。他对自己古怪任性的名声感到烦恼,拿定主意,要显示出自己是一个
实实在在、讲究实际的人,由此而自鸣得意地故作记忆准确,见多识广,但无不是虚假的,
因为他没有记忆力,获悉的消息又总不确切,所以结果是糟上加糟。倘若他如今还只是九
岁,满头棕色卷发,开着花边高领,脚踏小红皮靴,那他摇头摆尾,伸脖投足,可能倒还可
爱。他与戈达尔及布里肖到达格兰古尔车站后,时间还早,便让布里肖一人呆在候车室,外
出转一转。戈达尔想回车站去,茨基回答说:“不急。今天不是地方小火车,是省里的火
车。”见如此细微的准确性对戈达尔起到了作用,茨基高兴极了,随即自我表白,添上一
句:“哎,因为茨基酷爱艺术,因为他搞泥塑,所以大家都以为他不实际。谁也不比我更了
解这条线路的情况。”他们还是回头往车站走去,突然,戈达尔发现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