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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遇见苏珊·德拉热,她长得挺漂亮。”我们的母亲只是在邦当夫人的想象中才彼此认识,
邦当夫人听说我曾和罗贝·福雷斯蒂埃在一起玩过,我似乎不给他朗诵过诗,于是就得出结
论,我同他有来往是因为两家的父母亲认识。有人对我说,她每次提到我母亲的名字时,必
定要说:“啊!是的,她是德拉热、福雷斯蒂埃社交圈,或某某圈子里的人”,这就给我的
父母打了一个受之有愧的好分数。
此外,阿尔贝蒂娜的社会观念是极其荒唐的。她认为,在姓西莫奈的人中,书写有两个
n者不仅比只有一个n的人低贱,而且比其他可能有的人都低贱。如果一个人和你同姓,但
不是你家里人,你就有足够的理由蔑视他。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两个西莫奈在一次集会
中,假如说在开往墓地的送葬行列中相遇,觉得有必要随便交谈几句,并且感到自己情绪很
好,当有人给他们双方作介绍,他们得知对方也姓西莫奈时,会彼此善意地寻找他们之间的
亲族关系。尽管毫无结果。但这仅仅是例外。有许多人是不值得尊敬的,可我们却无视这一
点,或者对此毫不在乎。但是,如果因为我们和他们同姓而造成把寄给他们的信交给我们,
或者相反,把寄给我们的信交给他们,我们就会对他们的价值产生怀疑,而这种怀疑往往被
证明是正确的。我们害怕搞混,若有人同我们讲起他们,为避免和他们搞混,我们会厌恶地
撇撇嘴。如若在报上看见我们的姓戴在他们头上,会觉得他们窃取了我们的姓,社会其他成
员犯罪与我们毫不相干。可同姓人犯罪,会让他们罪加一等。我们仇恨其他一切姓西莫奈的
人,这种仇恨不是孤立的,而是祖辈传下来的,因而变得格外强烈。到了孙子一辈,只记得
爷爷对其他姓西莫奈的人常常蔑视地撇撇嘴,但不知其中原委:如果有人告诉他们仇恨始自
一起谋杀案,他们也会深信不疑。直到有一天,两个非亲非故的西莫奈结婚(这种事时有发
生),前隙才算消除。
阿尔贝蒂娜不仅同我谈罗贝·福雷斯蒂埃和苏珊·德拉热,而且还主动给我讲述她家和
安德烈的一个叔叔之间的一件事,大概是肉体的接触产生了一种透露秘密的责任,至少在一
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是这样,那时,肉体接触尚未引起口是心非,因而不用对我保密。
在巴尔贝克时。她拒绝同我讲这件事,可现在她认为不应该让我感到她对我还有什么秘密。
现在即使她最要好的女友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她也觉得应该告诉我。我坚持要她回去,她
只好走了,但她觉得我太粗鲁,替我感到羞惭,因而强装笑容,表示对我谅解,就象一个女
主人看到有人穿着短上衣来她家作客,勉强笑迎,心里却很不舒服。
“您为什么笑?”我对她说。
“我没笑呀,我是在对您微笑,”她亲切地对我说,“什么时候我能再见到您?”她接
着又说,似乎认为我们刚才的行动是一种伟大友谊的前奏曲(既然习惯上必然导致这个结
局),这是一种事先就存在的友谊,我们有责任发现和公开承认,只有这个友谊才能解释我
们刚才的行动。
“既然您准许,我一有可能,就叫人去找您。”
我不敢对她说,一切取决于我能不能见到德·斯代马里亚夫人。
“唉!只好临时决定了,事先很难知道,”我对她说,“假如哪天晚上我有空,能叫人
去找您吗?”
“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因为我就要和我姨妈分开进出了。但现在不行。不管怎样,我
明天或后天下午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您有空就见我,没空就算了。”走到门口,她见我没有
主动亲她,甚感惊讶,就把脸凑到我嘴边,认为我们现在不需要有粗俗的情欲就能接吻了。
因为我们刚才短暂的卿卿我我,是男女单独在一起心灵交感时可能产生的一种关系,所以,
阿尔贝蒂娜认为,应该为我们刚才在床上的接吻意外而短暂地添上一层骑士和情妇接吻时的
感情色彩,正如中世纪行吟诗人对于接吻可能构想的那样。
这位可能被中世纪雕刻家刻在圣安德烈教堂门廊上的庇卡底①少女刚离开我,弗朗索瓦
丝就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我欣喜若狂,因为这是德·斯代马里亚夫人的信,她答应星期三和
我共进晚餐。这封署名为德·斯代马里亚夫人的信,对我来说,写信人与其说是真实的
德·斯代马里亚夫人,毋宁说是阿尔贝蒂娜来看我之前我思念了整整一天的德·斯代马里亚
夫人。这是爱情玩弄的可怕骗局。爱情一开始就唆使我们和一个不属于外部世界的女人,一
个仅仅是我们想象中的女人玩弄这场骗局。况且,唯有这想象中的女人才永远听我们使唤,
让我们占有,才能被同想象力一样随心所欲的记忆力变得完全不同于真实的女人,正如梦幻
中的巴尔贝克不同于真正的巴尔贝克一样。我们通过想象创造了一个女人,渐渐地,我们非
要让现实中的女人和梦幻中的女人相象,这就给我们带来了痛苦。
①庇卡底是法国北部旧省名。
阿尔贝蒂娜来访,耽搁了我很长时间,当我赶到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家里时,喜剧已
经演完了。客人们从第一客厅里涌出来,边走边议论着盖尔芒特公爵夫妇彻底分居的特大新
闻。我不想从侧面进攻人流,于是便在第二客厅的一张大安乐椅上坐了下来,等待女主人过
来时向她问候。我看见公爵夫人从第一客厅走出来,身穿一件宽大的黄缎连衣裙,裙子上引
人注目地别着几朵硕大的黑罂粟花,显得庄严,魁伟。想必看戏时她坐在第一排,所以比别
人晚出来。看见她,我不象以前那样失魂落魄了,我母亲突然把我从一个旷日持久的幻梦中
唤醒了。一天,她把手放在我额头上(就象她怕给我带来痛苦时习惯做的那样),对我说:
“别天天上街去看德·盖尔芒特夫人了,你都成了大家的笑柄啦。况且,你看,你外祖母病
得那样厉害,你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呢,何苦在路上等一个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女人呢”,于
是,她就象一个会施催眠术的人,使我摆脱幻梦,回到了现实,使我睁开了眼睛;她又象一
个医生,让我意识到现实和责任,治好了我沉迷不醒的想象出来的疾病。第二天,我用了一
整天时间同这个已被我抛弃的病痛作最后的告别,连续几个小时边哭边唱舒伯特的《告别
曲》:
再见了,天使们非同凡俗的姐妹,
奇妙的声音在远方将你召唤。
接着就没事了,上午我再也不出门了。没想到会是这样轻而易举,以致我预言(以后大
家会看到我的预言是错误的),在我生活中,同一个女人断绝来往将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直到弗朗索瓦丝告诉我,絮比安很想换一间大一点的房子,正在街上寻找一个店铺时,我才
开始出门。我想帮他找到这样一个店铺(再说,我也很乐意帮他忙,因为在街上闲逛,在乳
品店敞开的铁窗下,可以看见戴白袖套的送奶姑娘;我躺在床上,就已经听见阳光明媚的大
街上人声喧闹,就象在海滩一样)。此外,我现在出门自由自在,因为我心里坦然,我不是
为看德·盖尔芒特夫人才出门的,这就象一个女人,只要有情夫,她就会小心翼翼,哪天同
情夫一刀两断了,她就会把信到处乱放,就有可能把一个她已不再感到害怕,同时也不会再
犯的错误暴露给丈夫。
当我知道几乎每幢房子都有不幸人时,心里感到很难过。这里,妻子因丈夫有外遇而哭
泣不停。那里却是妻子欺骗了丈夫。在别处,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遭到酒鬼儿子的毒打,竭
力在邻居面前掩饰自己的痛苦。人类有一半在哭泣。当我认识到这个道理时,心里非常恼
火,以致我想,丈夫或妻子与人通奸,是不是有他们的道理,是因为他们得不到合法的幸
福,除了对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外,他们对谁都亲,对谁都忠。不久,我就不能再以帮助絮比
安为理由,每天上午继续到街上乱逛了。因为我听说,我们院子里的那位细木匠接到了房管
员的驱逐令,说他敲敲打打,闹得鸡犬不宁。细木匠的车间与絮比安的裁缝铺仅一板之隔。
絮比安求之不得,因为车间有一个与我们地窖相通的放细木板的地下室。絮比安将把煤放在
地下室里,拆掉隔板,他就有了一个宽敞的店铺。絮比安觉得德·盖尔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