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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前者是野兽,后者是俘虏。人在哪里呢?你们的德彪西是趣味高尚的天才;
施特劳斯是趣味恶劣的天才。前者无味。后者可厌。一个有如一片银色的池塘消失在芦
苇里,发出一种狂热的香味。一个有如溷浊的激流而在这些水沫底下,又是低级的
意大利风格,新派的梅亚贝尔,下流的感情,在那里蒸发臭气《莎乐美》是一件可
怕的杰作!它是《伊索尔德》的女儿可是《莎乐美》又会产生些什么呢?”
①指理查德?施特劳斯歌剧中莎乐美。
渊的趋势,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得教它停止,要就是悬崖勒马,要就是下堕深谷。那
时我们才能够呼吸。谢谢老天,不管有没有音乐,大地照样会开花。这种违反人性的艺
术,我们要它做什么?西方的火已经快烧完了不久不久,别的光明将要从
东方升起。”
“是的,〃奥里维说,〃我很想走前半个世纪。这个奔向深
“别再提你的东方了!〃克利斯朵夫说。〃西方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田地呢。你以为
我会退让吗,我?我的前程还有好几百年呢。生命万岁!欢乐万岁!和我们的
命运斗争罢,斗争万岁!扩大我们心胸的爱情万岁!温暖我们的信心,比爱情更甜蜜的
友谊万岁!白天万岁!黑夜万岁!祝贺太阳!祝贺梦想与行动的神,祝贺创造音乐的神!
胜利啊!”
然后他在桌前坐下,把脑子里所想到的统统写下,再也不想到自己刚才的话了。
那时克利斯朵夫所有的力量完全平衡了。他不想讨论这一种音乐体裁或那一种音乐
体裁的美学价值,也不殚精竭虑的去追求新奇;凡是可以用音乐来表现的题材,他用不
着多费心力就找到了。对于他,什么都行。音乐象潮水一般的奔泻,克利斯朵夫竟来不
及认出它表现哪一种感情。他只是快乐,因为能够尽量发泄而快乐,因为觉得天地万物
的生命在他心中跳动而快乐。
这种快乐与丰富的生命力感染了他周围的人。
局处花园中的屋子对于他是太小了。隔壁原来有个修道院的大花园;清静的宽大的
走道,上百年的古树,可以让他的心灵驰骋一下;但这种太美的景致是不能长久保持的。
正对着克利斯朵夫的窗,人家正在盖一所六层楼的屋子,把远景挡住了,把他跟周围的
环境隔绝了。他每日从早到晚只听见转动滑车,刮磨砖石,敲钉木板的声音。他在工人
中又遇到那个盖屋的朋友,从前在屋顶上认识的。他们远远的点头。克利斯朵夫在街上
碰到他,还带他上酒店去一块儿喝酒,使奥里维看了大为诧异。他可觉得这工人滑稽的
唠叨和老是那么快活的兴致很好玩。但他照旧诅咒他跟他那群工人在前面筑起一堵高墙,
夺去他的光明。奥里维并不怎么抱怨;他能适应这个坐井观天的环境,仿佛把它当做笛
卡儿的火炉,被压迫的思想会从里面望天上飞去的。可是克利斯朵夫需要空气。既然被
关在这个局促的地方,他就跟周围的心灵融成一片。他尽量把它们吸收,把它们谱成音
乐。奥里维说他好象一个动了爱情的人。
“要是这样的话,〃克利斯朵夫回答,〃那末除了我的爱情以外,我便一无所见,一
无所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了。”
“那末你为什么这样高兴呢?”
“因为我健康,因为我胃口好。”
“幸福的克利斯朵夫!〃奥里维叹着说。“你真应该把你的胃口分点儿给我们。”
健康是象疾病一样会传染的。第一个受到好处的是奥里维。他最缺少的是力。他躲
避社会,因为社会的鄙俗使他厌恶。其他广博的智慧和少有的艺术天分,他还是太细巧
了,不能成为一个大艺术家。大艺术家不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人。健康的人最重视的是生
活;特别是有天才的人,因为他比别人更需要生活。奥里维却逃避生活;他让自己在没
有身体,没有皮肉,没有实质的诗情梦境中浮沉。象某些优秀人士一样,他需要在过去
的时代中或是从来没存在过的时代中寻求美。生命的甘泉,仿佛今日的就不及过去的那
么醉人!疲倦的灵魂不能直接接触生命,只能接受被过去的帘幕掩蔽的,或是出诸前人
之口的生命。——克利斯朵夫的友谊慢慢的把奥里维从这些渺渺茫茫的艺术境界中拖了
出来。阳光终于透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工程师哀斯白闲也感染到克利斯朵夫的乐天主义。可是他的习惯并没改变,那是象
痼疾一般牢不可拨的;并且我们也不能希望他一变而为精神抖擞,马上愿意到国外去挣
家业。那对他是要求太高了。但他已经不是那么无精打采,对于久已放弃的研究工作,
书本和科学,也重新感到兴趣。要是有人告诉他,说他对于本行的兴致是克利斯朵夫给
他提起来的,他一定会大吃一惊,而克利斯朵夫听了这话当然更要奇怪。
整幢屋子里和克利斯朵夫相交最快的是三层楼上的那对夫妇。在他们门外走过的时
候,他好几次留神到里面的钢琴声,只要不当着人,亚诺太太的琴弹得很不错。以后他
送了几张自己的音乐会门票给他们,他们非常感激。从此他就不时在晚上到他们家去坐
一会。可是他再也听不到少妇的弹奏了:她太胆小,不敢当着人弹琴,便是独自在家,
因为知道人家可以从楼梯上听到,也老是踏着节音板。但如今倒是克利斯朵夫弹给他们
听,和他们长时间的讨论音乐。亚诺夫妇在这些谈话里表示出一股朝气,使克利斯朵夫
大为高兴。他不信法国人对音乐竟会爱好到这个地步。
“因为,〃奥里维说,〃你一向只看见音乐家。”
“我知道,〃克利斯朵夫回答,“音乐家是最不爱音乐的人;可是你不能教我相信象
你们这一类的人在法国真有多少。”
“成千累万。”
“那末是一种传染病,是最近时行的新潮流,对不对?”
“不,这不是一种时髦,〃亚诺说。“要是一个人,听了乐器的美妙的和弦,或是听
了温柔的歌声,而不知道欣赏,不知道感动,不会从头到脚的震颤,不会心旷神怡,不
会超脱自我,那末这个人的心是不正的,丑恶的,堕落的;对于这种人,我们应当象对
一个出身下贱的人一样的提防”
“这话我听见过,〃克利斯朵夫说,〃那是我的朋友莎士比亚说的。”
“不,〃亚诺很温和的回答,〃那是在莎士比亚以前的我们的龙沙说的。你现在可看
到爱好音乐的风气在法国并不是昨天才时行的了。”
法国人的爱好音乐固然使克利斯朵夫奇怪,但法国人差不多和德国人爱好同样的音
乐使克利斯朵夫更奇怪。在他先前所遇到的巴黎艺术界和时髦朋友中间,最得体的办法
是把德国的大师当作外国的名流看待,一方面向他们表示钦佩,一方面把他们放在相当
距离之外:大家最高兴的就是嘲笑格路克的粗笨,瓦格纳的野蛮,并且拿法国人的细腻
跟他们作比较。事实上,克利斯朵夫甚至怀疑一个法国人能否了解那些照法国的演奏方
式所演出的德国音乐。有一次他听了一个格路克音乐会回来大为气恼:那些乖巧的巴黎
人简直把这个性情暴躁的老人搽脂抹粉了。他们替他化装,扎些丝带,用棉花来点缀他
的节奏,把他的音乐染上印象派色彩和颓废淫猥的气息可怜的格路克!他那么善于
表白的心灵,纯洁的道德,赤裸裸的痛苦,都到哪儿去了?难道法国人感觉不到吗?—
—可是,此刻克利斯朵夫看到他的新朋友们对于德国的古典作家、旧歌谣、和日耳曼民
族性中间最有特性的部分,表示那么深刻那么温柔的爱,就不由得要问:他们不是素来
认为这些德国人是外国人,而一个法国人只能爱法国艺术家的吗?
“不是的!〃他们回答。〃这是我们的批评家借了我们的名义说的。因为他们老跟着
潮流走,就说我们也跟着潮流走。可是我们的不理会批评家,正如批评家的不理会我们
一样。这般可笑的家伙居然想来教我们,教我们这批属于古老的法兰西族的法国人,说
这个是法国的,那个不是法国的!他们教我们说,我们的法兰西是只以拉穆——或
拉辛——为代表的!仿佛贝多芬,莫扎特,格路克,都没到我们家里来过,没跟我们一
起坐在我们所爱的人的床头,分担我们的忧苦,鼓动我们的希望仿佛他们不是我们
一家人!如果我们敢老实说出我们的思想,那末巴黎批评家所